画眉(1 / 3)
王元妦捡起了一片片晶莹的糖羽碎片,这些碎糖片在月下流转着色泽,摸起来微微发烫。
小凤凰很紧张,圆溜溜的眼睛紧跟着她的动作转个不停,这些碎片,只要稍稍靠近便会严丝合缝地拼接复原,连最细微的裂痕都消弭无踪,恍若从未碎裂过一般。
很快,那些碎片如流水般汇聚成形。小凤凰扇着翅膀,开心的就像是小狗一样,摇晃着尾羽,但是很快它笑不出来了,因为还差小小的一片怎么找不到。
这只强迫症的小凤凰急得直扑腾,要王元妦说,横竖也差不了多少。可看这小祖宗急得炸毛的模样,倒像是天都要塌了似的,它在原地转着圈儿,频频扭头去数自己尾羽的数量。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带着哭腔的啾鸣一声比一声急促:“少一片少一片呜哇哇呜”
你不是凤凰吗?不是祥瑞?
怎么这个熊样?
看着急得原地打转的小凤凰,江焠突然懒洋洋地嗤笑一声。
果然,王元妦一回头,就看见那最后一簇糖羽竟在他手掌上方悬着。
小凤凰立刻收起哭腔,讨好地看着他。
他似笑非笑:“下回可要当心些,莫要再这般走火入魔。”这语调拖的绵长,却又听出不来什么多余地情绪。
话音刚落,他的手指轻轻一松,那晶莹剔透的糖羽就晃悠悠地飘落下来。
小凤凰迟疑地扑棱着翅膀,徘徊不定。它既不愿靠那江焠太近,又舍不得让珍贵的尾羽沾尘。几番纠结后还是战战兢兢地挪过去,只见尾羽咻的一下子拼合起来。只是新接上的尾羽好像注入了特殊灵力,通体出奇的透亮。
小凤凰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轻盈地飞到王元妦肩头,它缩着脖颈,只探出半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珠怯生生地偷瞄着江焠。红喙开合了几次,终究没敢出声,最后只得拼命点头,急切地表忠心。
王元妦瞧着它这副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小东西怎么见了你这么害怕? ”
江焠闻言抬眸,凉凉地扫了眼那团抖成筛子的毛球:“怕是亏心事做多了。”
小凤凰缩着脑袋不敢说话,它容易吗?它在这珍宝阁中已卧底了整整一个月,每日与俗物为伴,这般隐忍,不过是为了今日能得见君上。
它碎了,它真的碎了。
“夜露重了,娘子当心着凉。”江焠突然低声说着,温热掌心已不容拒绝地裹住王元妦微凉的手。然后他牵着她的手,一起进了内室。
锦衾翻浪,江焠长臂一揽便将人圈进怀里。王元妦纤薄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衣料下传来的体温,像被拢进一泓温泉里,连带着耳后那缕似有若无的吐息都染上灼热的温度。
渐渐地,那呼吸声变得绵长。王元妦也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亮,菱花镜前,王元妦正慵懒地半阖着眼。侍女执起象牙梳,动作轻柔的从她如瀑发丝上缓缓梳过,铜盆里漂浮的玫瑰花瓣随着水波荡漾,将一室都染上了甜暖的香气。
这时候,忽然听得一阵扑棱棱的声响,只见小凤凰从屋外飞了进来来。昨天被江焠教训了,它今日格外乖巧,歪着脑袋,用还带着几分奶气的嗓音脆生生道:“姐姐晨安。”
侍女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这是王爷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稀罕鸟儿,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下,依旧安静地伺候着梳洗。
它飞到了王元妦的手边,她摸了摸它的头,正当它还想要撒娇卖萌,突然凭空出现一道无形的气劲将它推到窗边。
小凤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江焠迎着晨光走来,修长的身影被光的勾勒得格外清晰,他已整装完毕,只是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都退下吧。”
侍女们福身退出,江焠顺势坐在王元妦身旁,拿起了妆台上的螺黛:“还没画眉?夫君来。”
黛砚里新研的墨色泛着青灰,沾着晨露的湿润。他落笔时温柔得不可思议。笔尖顺着眉骨游走时,王元妦能听见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比平时沉,比平时缓。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黛色已经随着动作渐渐晕染开,勾勒出乌黑的色泽,眉毛间又有些痒痒的。
“别动。”他突然轻托她下颌,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指腹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她小巧的下巴。
江焠温热的鼻息拂过她耳畔,压低声音:“娘子可知,其实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王元妦:“……”
即便朝夕相对也有一段时日,她还是会被他突如其来的言论惊到,青天白日的,他倒是半点都不会害羞啊。
但是最让人无语的是,他此刻还一本正经地端详着自己的妆容,仿佛方才说浑话的不是他。
她哼了一声。
江焠挑了挑眉,唇角是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透过铜镜细细描摹镜中美人的容颜。
他画的是远山黛,却在她眼里看到了春水横波。
他故意将呼吸放得更轻,看着那涟漪因他的气息而颤动。
江焠忽然又伸手,从妆奁中拿起一支玉簪,那玉色温润流转着莹莹光华,他借着为她绾发的姿势俯身,低语:“娘子,这几天我有要事需外出处理,可能过个五日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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