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丫头、和尚与马(1 / 2)
一夜哭声伴雷雨,临明户户招白幡。
更为确切的消息一点点传回,直接把在于村民们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给彻底砸了个粉碎。七路大军齐渡江,数十万人竟败于小小的高丽,侥幸脱得性命的不过区区二千人!
劝慰了老娘一夜,总算把老娘哄得昏昏睡去,杜磊红着眼把白幡挂起,拿起刻刀、木板,笨拙地刻起字来。虽然连蒙学都没上过,但自家兄长的名字杜磊还是会写,这在庄户人家眼里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字丑了些,但能看出逐渐显现的“亡兄杜森之位”及左下角“弟杜磊泣立”字样。想起兄长给自己骑大马,带自己进山打猎、下河捞鱼,杜磊的神色又黯淡了许多。
将灵位供在父亲牌位旁边,杜磊点燃香,郑重地拜了拜,将香抽入炉中,长长地叹了声气。杜森在时还能仗着他是府兵每年能减些赋税,可这一去,今年的粮食怕是又不够吃了。
雨渐渐小了些。
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杜磊看了一眼泛白的天色,披起蓑衣、戴着斗笠,背起油布遮着的粪篓子,赤脚向田里走去。无论再如何悲伤,总得将生活继续下去,误了这一阵的农活,明年一年都得饿肚子,这就是庄户人家永远无法回避的悲哀。
奇怪的是,这个时辰了,庄院的大门居然还没开,把守的庄丁倒比平日多了一倍有余,直刀、弓箭都明显比往日多了不少。
“十六兄,怎么回事?”杜磊惊讶地看着这场面,随口问了句。
孟十六伸手摸了把嘴边淡淡的绒毛,故作深沉地咳了声:“二郎啊,不是哥哥说你,这几日能不出去就别出去了。这天呐,要变了!”
“这天不是已经变了么?”杜磊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眼兀自飘着牛毛细雨的天空,两眼眨巴了一下。“下雨了,这都能看到的啊。”
孟十六笑得打跌,大手用力地拍着杜磊的肩头:“二郎你可笑死哥哥了。见过实诚的,没见过实诚到你这样的。”
随即,孟十六的脸色开始肃穆起来:“哥哥说的不是这事。二郎,天下要乱了,唉!昨夜大小姐遣人送信,说是平原郡遭遇盗贼袭城,险些失守,如今正央着庄主遣人护送她夫妇回来呢。”
杜磊愕然张嘴,许久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反问:“这,这可能吗?不是还有郡兵把守吗?就算郡兵不行,总还有府兵吧?”
“万余贼寇啊!就是一万头猪在你面前让你杀,也得杀个十天半个月的,何况那是一万个活生生的人啊!郡兵?府兵?嘿嘿,东征一战,九成的精锐都被抽走了,哪个地方不是兵力不足?”孟十六轻叹。“平原比济阴更干旱,缺粮,官府又不肯开仓赈灾,义仓里可有的是粮啊!再加上瘟疫,平原的人不去当贼寇,等着活活饿死么?”
“孟十六,在那嚼什么舌根子?”喝声中,孟义大步走来,手中连鞘的直刀不轻不重地敲了孟十六肩头一记。“赶紧去把斗车弄来,天黑前必须拉够土方,明天还得把土堡加高加厚!嫌活得命长的,尽管使懒!”
孟十六吐了吐舌头,没羞没臊地蹦到一边,吆喝着指使庄丁们赶紧去找斗车。
“身子骨不错。”孟义打量了杜磊一眼。“加入孟家吧。”
加入孟家?凭良心说,这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携田产加入孟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隐户”,从此在官府户籍里消失,不用承担赋税,不必应付劳役,每年要缴纳给孟家的份子钱总比缴纳官府的赋税少上二成。
问题只有一个,杜家要加入孟家成为隐户,早在杜磊老爹还在世时就加入,又何至于等到现在?
木然地摇了摇头,杜磊近乎机械地回答:“对不住,少庄主,我娘在当家。”
孟义浑不在意地挥手,随即便去指挥庄丁们干活了。看这架势,似乎孟家大庄主下了决断,不肯再让孟义去府衙里当差了。
门轴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总算是打开了。庄丁们忙碌地推着斗车进进出出,反衬得一旁悠闲出庄的杜磊无所事事。
一夜的暴雨早将田里淋了个透。
不止是淋透,甚至还有几分受涝的迹象,若不及时把积水排出去,麦根会被泡稀、泡烂。这水,缺了不行,多了也同样头疼啊!
费了老半天劲,杜磊才把田埂依次刨开口子,把积水放入奔腾咆哮的小蒙溪中。幸运的是,混浊的小蒙溪虽然水位高涨,但离杜磊的田埂口子还有一指的高度,溪水不会倒灌进来。
放水、追肥,足足用了小半天时间才把活计干完,看着渐渐呈现金黄色的麦穗,杜磊眼中现出一丝满足感。就凭自己的用心侍弄,今年的收成,怎么也得每亩多收个三五斗不是?
让杜磊觉得有些郁闷的是,才刚刚把水放完,这贼老天居然放晴了!要晴你早一点晴,也省得俺白累那么一场啊!
坐到田埂边歇了会儿,喘了阵气,杜磊的目光移向不远处的驰道上。打发兵辽东起,驰道上很是热闹了一阵,可这段时日以来,驰道已经冷落了不少,一天难得见到几头牲口往驰道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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