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预感（1）（1 / 2）

在阿龙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恐惧，也正因为此，他才对莫先生害怕蛇这件事极其感兴趣。虽然难以说清，但在阿龙心里却隐隐觉得，也许当自己能够明白恐惧的来源，便能在心里产生这种感觉，那么自己或许就能够凭着内心的恐惧，去将那些一直纠缠在自己身边的危险避开了。

当然，这些并不都是阿龙自己的想法，他之所以这样想，一多半也与方晴有关。

阿龙遇到方晴是在一年之前，当时他正打算进入关内去投军，因为他听说军队中可以吃饱饭，于是离开林场之后半年的阿龙，便开始走走停停的往南走。

原本阿龙从林场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些盘缠，不过他饭量实在太大，离开林场没多久便全部用光了。在这个对于他来说几乎完全陌生的世界里游荡了半年之后，阿龙终于听到了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军队里可以有饱饭吃，于是便义无反顾的向着关内——这个多数人都想离开的混乱之地——出发了。

一路上阿龙走的很慢，因为他要找饭吃。对于一般人来说，解决吃饭问题主要是靠城镇或村庄，但阿龙却刚好相反，他身上没钱，而城镇或村庄里的食物都是需要钱的。因此阿龙更愿意选择荒无人烟的草原或是丛林来做为自己向南行进的路线，这些地方虽然要难走的多，但起码可以更容易的得到食物。

就这样一路走下来，虽然饥一顿饱一顿，但对于从小生活在深山密林中的阿龙来说，倒也没觉得多苦。

这种流浪日子的结束是在阿龙来到一个叫做大青嘴的小镇。来到小镇的阿龙同以往一样，轻轻敲开小镇中每一家店铺，并十分小心地问人家是否要招伙计。阿龙此时已经很饿了，他略带紧张的用手拉着衣角解释说：“我不要工钱，只要一顿饱饭就行。”

在敲开最后一家店铺，并且看到店铺老板面带歉意的摇头之后，阿龙感觉心里很失望，他来到对面一个石台上缓缓坐下来，看着充满歉意的老板继续摇着头打开店铺大门，然后开始为新一天的营业做着准备。

当阿龙闻到街上开始充满各种好闻的气味之后，他感觉自己更饿了，他把棉衣使劲裹了裹，慢慢躺倒在石台上，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小心翼翼的分辨着各种气味。他闻到了猪肉包子的气味，这是阿龙最喜欢吃的，所以他一下就分辨了出来。阿龙睁开眼，想看看这个好闻的气味是从哪家店铺传出来，然后他看见了方晴，他看到方晴牵着一匹白色瘦马，从街的一头缓步走了过来。

当然，此时的阿龙还不知道这个相貌英俊的青年名字叫做方晴，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生和这个表情淡然的青年会产生那么多的交集。此时的阿龙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牵着瘦马施施而行的青年走路的样子十分好看，于是他就多看了几眼，然后才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匹瘦马身上，因为阿龙发现这匹马不单是瘦，而且还病了。

青年走过的时候，侧头淡淡看了躺在石台上的阿龙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走出去十几步才缓缓停住。阿龙看到青年在原地站了片刻，好像还歪了歪头，然后转过身来到自己近前。看着一人一马离自己越来越近，阿龙越发的肯定这匹瘦马病得不轻。

青年饶有兴趣的看着阿龙，阿龙则非常认真的看着瘦马，半晌二人都没有说话。青年伸手摸了摸瘦马稀疏的鬃毛，然后来到阿龙身边坐在石台上，也随着阿龙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瘦马。又过了半晌，阿龙听青年开口说：“它病了，我知道。”

阿龙看了青年一眼，没有答话，他饿的厉害，实在不想开口，而且阿龙觉得青年只是自己说话，并没有在问自己，所以他在看了青年一眼之后就闭上眼睛。

青年继续道：“我在给它找大夫，不过我要先给自己找些吃的……”青年站起身，用手轻轻摸了一把眼前的马头，接着道，“……然后再给它看病。”

阿龙依然闭着眼睛，这时他的肚子却极不争气的响了一声。熟悉的声音让阿龙非常不好意思，他怕肚子再次发出声响，就把棉衣又使劲裹了裹，并且将身体蜷曲在一起。

他觉得这样压住肚子，或许就不会再响了。

然后闭着眼睛的阿龙，听到了他这一生所听到的最重要的一句话：

“你一起来吗？”

阿龙睁开眼，眼前的青年正在向两旁张望，然后他看到青年转过头望向自己，目光如水，但阿龙分明从这淡淡的目光里还看到一点点别的什么东西，这让他心里突然间感觉一热。

阿龙一生都忘不了这天吃下去的包子的味道，在以后许多年里，阿龙甚至在有意无意寻找这种味道，只是一直也没能找到。阿龙觉得最接近这种味道的一次，是他多年后孤身上山挑战怒虎沈放，身中七刀并最终一拳将沈放震死之后，他来到李敢等候自己的小饭铺，在目瞪口呆的李敢面前一口气吃下二十八个包子，然后他告诉李敢，这是他吃过的第二好吃的包子。

“关外没有人能打过你，可能整个天下也没人能打得过你，但我告诉你李敢，我吃过天下第一美味的包子，而且是和公子一起，这点你却比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