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3 / 3)
不由又惊慌焦急起来。连忙就抓住谦虞说:“方大人走他的,我是跟着你的,不然你叫我到哪里去?”她本来脸颊上堆着肉,又耷拉两道眉,即算笑着,也看上去十分凶狠,更别提这时候了。谦虞不想理她,侧身就要走,那梅妈妈却把她拦住,谦虞刚才满心羞愤正无着处,她仍这样无礼不知悔改,不由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梅妈妈也没料到谦虞会如此的,就要打谦虞。众人想谦虞要是挨了这一下,不再还手那多么委屈,若是还手那不是主子和奴才打在一起,也失了身份让人笑话,索性龚弼叫人在梅妈妈要打没打的时候,就把她拉开了。
里头太爷命人出来把梅妈妈带走。那梅妈妈叫人架着胳膊出去,连声喊道:“姑娘你心怪狠的!我自从你到那里,把你伺候得这么大了,你换了水土就不认我了!”又说:“我从貘州那么大老远的跟了你来,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你一个人在大宅门里享福,叫我往冰天雪地里受冻去。”
谦虞恨不能去震慑她两句,可惜那一巴掌打出去,自己仿佛也泄了气似的。又有人请谦虞:“太爷说请姑娘去芜园歇息,叫大爷送姑娘。”谦虞早巴不得离了这里,龚弼也觉得自己义不容辞似的,就随谦虞出来。
二人沿着花园中一条小径往园外来。彼时正值一轮满月,光辉万丈,直照得河汉清浅,玉宇无尘。龚府这一带还未及点灯,暮色中周遭静默,暗影团团,亭台树木都肃穆庄严起来。出来后二人才发觉没有穿外头的衣服,寒风一吹,真叫人如酒阑梦醒一般,时才的一番番,仿佛火海冰川似的都留在身后了。谦虞心潮翻涌,五味杂陈,一时说不出话。龚弼知道谦虞心里正不自在,说什么都怕恐怕自己唐突,因而也是沉默不语,一路踌躇着。
龚弼走得极慢。谦虞低着头,看得清他月白罗袍上刻的银丝缠枝花纹微光闪烁,腰间一个倭角香囊,一个挂蝠玉佩,都打着灰青的绦子。谦虞想自己也许就是为了他才留下来的,只是想着自己本来就算高攀,经过刚才的事,自己更觉低贱,不由地就自惭形秽。不知不觉已来到芜园门前。
龚弼见里面也未点灯。谦虞瞧那里面空空荡荡的,比先时更觉荒凉,要不进去也没有地方可去,要进去又是满心里恐惧,又不好意思和龚弼商量。龚弼也为此费神,可巧银心从时才的路赶来,手里拿了龚弼的乌金垂绒斗篷,一面交给龚弼一面说:“太爷吩咐了,叫大爷送到了方姑娘还过席去。”
龚弼见她来了,权且生出一计,一手接了斗篷一面问银心:“你这会子有事没事?”
银心笑嘻嘻地道:“我在这府里何曾当过两天正经差?这会子一点事也没有。”
龚弼道:“既如此,你何不在此服侍一回方姑娘?等有了别人来,你再逛你的去如何?”
银心不妨龚弼是这样打算,一时泄了气。她自家本是常年不当差却按月领份例的,有些心虚,又看龚弼就要回席的,也不敢就说不,恐他到太爷跟前去告诉,便勉强应了下来。
谦虞与龚弼道过别,自跨过黑漆的门槛,权当今日过去了。忽然觉得有人走近,谦虞赶忙回身,恰逢银心撞上来,再看龚弼,已在夜色之中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