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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敲厕所门:“你快点儿,今天周一路上还会堵车。”
一阵马桶抽水声后,迟胜也嘟嘟囔囔地提着裤子出来:“都怪迟星野今早吵我,不然我能睡不够吗?”
家人对他没大没小的称呼早已见怪不怪,迟妈只说:“姐姐下午就要走了,以后你想她还要坐飞机去北临。她在家最后一天,你别和她置气。”
迟胜也过来在餐桌上的一堆早点里挑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含混不清地说:“谁想她?她走了家里就不挤了。”
“你这孩子!”迟妈作势要揍他,可是巴掌也没真打下去,只轻轻抚了一下他后脑勺便转过头对迟星野道,“小也,弟弟他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计较。”
迟星野自然不会和他计较,不过不是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而是看在他块头大的份上。
迟胜也才上小学四年级,个子就比她高,身上的肉也比她厚,迟星野直觉自己单挑打不过他,得等今年过年回来,等她把身子养扎实了,再把这个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小崽子揍得屁股开花。
迟星野装出姐姐的气概,点点头道:“哦,我没计较。”
可迟胜也还不依不饶:“妈,现在我才是小也,你不能叫她小也!”
他说的是迟星野曾经的艺名,用的迟妈卫春茗的姓,谐音野,叫卫也。
以前家里叫她本名也叫得少,都是卫也或小也地叫。
迟妈应了一声:“好好好。”
迟星野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一声不响地起身朝房间走去。
她不是小也了可还是小野啊。
迟爸收拾妥当开始往外赶人:“走走走,把早点带着到车上吃。”
迟妈临走前嘱咐她:“星野,下午五点半一定要把东西收拾好,我们一下班就来接你,要是再磨蹭就赶不上车了。还有,中午你自己点外卖,会点吧?”
迟星野没答话,她听见迟胜也紧接着说了一句“土帽儿”。
她们的时间不等人,迟妈也不等她的回应,马上便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一声门响后,屋子里重归寂静,迟星野开始把脸闷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哭完了,迟星野把哭湿的枕套被套床单都拆下来扔进洗衣机。她要走了,最后一点儿麻烦也不给家里留。
要带的行李其实没有多少,两套睡衣,几件T恤牛仔裤,一件运动外套就是全部了。
她七岁主演家庭亲情剧《海边的回信》一夜成名,从此就过着剧组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她的童年没有玩具,唯有几件像样的私人物品也连同十一年前留下的一些书本文具早被扔到不知何地了——
她的卧室,她的书房,都要为新来的弟弟腾出位置。
从医院回家后的这两周她只添了几件新衣一部手机。
迟星野望着她一个书包都装不满的行李发怔。
人都是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上,现在,三十岁的她也近乎赤条条地重新出发。
*
虽然对迟星野来说她一觉睡醒之前好像还是个备战高考的十九岁高中生,但对迟父迟母来说,她就是个三十岁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睡了这么久,起来就该赚钱养家了。
她现在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父母辗转托了一圈关系,终于帮她在北临谋了份差事。
“那可是极星娱乐,全国最大的娱乐公司之一,”迟父迟焦说,“你进去了好好干,前途大有可为。”
“哦。”迟星野心不在焉地盯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很快便看见了郦城东站。
“也算是做回了你原来熟悉的工作,上手应该不难,有问题就找宁姨,她会帮你的。”迟焦说。
宁姨就是帮她找到这份工作的人,她们家一个亲戚的亲戚,关系有点儿远,但为人热情,一听是郦城老家的一个孩子要来找工作,便竭力帮了忙。
迟星野在心里无力地笑了笑,她从前一个高中未毕业的人,竟然也算是在这一行有近十年的工作经验。
从小艺人到艺人小助理,还行,确实没跨行。
迟焦一个人来送的她,卫春茗带吵闹的迟胜也去吃披萨,父女两人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连依依惜别都没有,迟星野下车便背着书包准备进站。
迟焦突然在身后喊了她一声:“星野。”
迟星野折返回来,平静又期待地望着父亲。
迟焦说:“你好好干,宁姨说艺人助理做得好以后是可以升经纪人的。你弟弟以后也想走这条路,到时候就靠你帮帮他了。”
走哪条路?说的肯定不是跟她一样干助理这条路。
迟焦接着说:“小也以后走这条路肯定也能成。”
他们叫他迟胜也,大概就是觉得家里能出第二个卫也吧。
迟星野紧抿着唇,忽然觉得父亲也许跟她一样,这么些年只有外表在变,内里毫无长进。
“爸,”迟星野开口,却不提迟胜也,只说她自己,“我可能这辈子都只配给别人当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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