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计(三)(1 / 3)
小栓子将赵六慢慢扶起来,端了碗水喂他喝下,才说:“赵叔,官府的人找到了冯叔,这地方我们待不久了。”
月明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冯叔”竟是冯稹。
江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问:“你并非冯稹之子?”
“这话……说来就长了。”
赵六吐出一口腥气,暗室里没有窗,外头的光线找不进来,是以他这会儿才借着灯烛认出月明的身形。
“嘶。”赵六倒吸一口凉气,“这案子里头的水深得很,你一个郎中怎的也搅进来了?”
月明一时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小栓子忙说:“赵叔,您可别小瞧了袁大夫,我们设的这一局,就是被她给参破啦。”
他不再故作天真,嗓音虽然青雉,面上却显出异于同龄孩子的沉稳,指江枫道:“还有这位,是北境的平麾将军。”
赵六的目光移到江枫身上,他早注意到此人气宇不凡,并不惊讶,“将军想必是为了河堤贪墨案而来的吧?”
“正是。”江枫道。
赵六又打量一眼月明,叹了一声:“罢了,既然撞上来了,就是你的命数,小栓子,把东西拿给他们吧。”
“欸。”小栓子答应一声,举着烛火往黑暗深处走去。
周遭又暗下来,一片死寂之中,赵六喃喃开口:“这两年汀州官场的污糟事不少,区区一个河堤贪墨案实在算不得什么。”
听了这话,月明的心蓦地一紧。
江枫拱手,“还请明示。”
烛火幽幽,小栓子捧了本泛黄的书册交给江枫,月明也凑过去同他一道翻看。
赵六道:“二位慢看,我也不晓得这其中的因果你们究竟猜到了多少,就从冯稹这个人说起吧。”
他既这么说了,月明与江枫便都停下来,认真等着他底下的话。
赵六却突然咳了起来,小栓子忙给他倒了碗水,好半晌,他才接过,润了润喉咙继续道:“冯稹这个人,想必两位已经查过。”
月明眸中闪过一丝不快,她倒是想查,可若是能查到,还来问他做什么?
江枫留意过冯稹的官档,道:“冯稹祖籍在平州秀春县,举人出身,建宁十六年起在中州宜川县任县丞,三年前赶上吏部的大挑,做了浦平的知县。家中父母双亡,只余一个兄长在神威军中做伙头兵,后在建宁十二年的荔平之战中不知下落。”
神威军是安平侯下辖的一支军队,常年驻守东海,而荔平之战则是大周抗击海寇的一场惨烈战役。
赵六恢复了几分精神,点头道:“我认得冯稹这厮,也是在建宁十二年。”
建宁十二年,冯稹的兄长不知下落……月明心中忽然一凛,“是因为他的兄长?冯稹的兄长也做了水鬼。”
“不错。”赵六看了月明一眼,“那时他的年纪,也比小大夫大不了多少,只是不像小大夫似的心里有主意,他哥哥冯疏来小陵洲拜了山头。他一个人在家里没生计,常往这里跑,那时我湛英大哥……也就是小陵洲的头领樊湛英为人仗义疏财,只说冯疏的兄弟就是大伙的兄弟,回回都好茶好饭地招待,若有兄弟去县里办事,湛英大哥都要嘱咐往他家送些钱粮。”
“我那时管着洲上的水寨,冯稹要上山,少不得坐我的船,一来二去,大家就相熟了。湛英大哥看重他,我们底下的兄弟多也敬着他。他学问做得好,人也斯文,我们在船上说些粗话浑话,他最多不过一笑。那时我就知道,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暗淡的烛光照在赵六脸上,他缓缓道:“可湛英大哥有一回吃醉了酒,拉着他的手说外头的官做得再大,到底也比不过自己据水为王逍遥自在,我们都知道大哥这是想拉他入伙了,冯稹那时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是自那次之后,他就来得少了。”
月明若有所思,“他是读书人,自矜身份,必不肯做水鬼的。”
赵六点头道:“现在想想,他对我们每个人都客气有礼,永远提着一口气,说实话,怪讨人厌的。哎,不过也是,我们这些水鬼,怎么配跟读书的大老爷相比。他面上笑着,心里兴许想着,自己清清白白一个秀才进水匪窝讨生活,是让这世道逼得没法了。”
“后来他中了举,去中州做了官,同我们来往得就更少了,一年到头,连冯疏也接不到他两封家书。兄弟们起先还骂两句白眼狼,后来日子一久,渐渐就把他忘了。直到三年前,他突然被调来浦平做了知县,又开始往寨子里跑,还是坐我的船,只是这回兄弟们都不大待见他,碍于他做了县官老爷,也不敢太显。不过我瞧着几年没见,他提着的那口气像是泄了不少,同我们这些人也能混到一处了。”
说到这里,赵六冷哼一声,“我还是太憨,早该知道他这个人,忍得苦,装得像,埋得深。”
“湛英大哥不肯见他,他就守在寨子里不走,建宁二十年呐,也同现在一个光景,老天爷扯破了窟窿口,洪水忽喇喇往江里泻。”
涔河涨水,小陵洲上的水鬼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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