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2 / 2）

乍一看似乎是久别重逢，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可细看便会发现两人眼里都没有沾到半分笑意。

他们在进行着一场只有彼此能明白的无声对话。

半晌，容珩移开目光，走到笙笙面前，半弯下腰，修长而骨节分明，内侧却遍布厚茧的手轻轻托起她的脸颊，温柔地迎上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

“抱歉笙笙，我回来晚了。”

只这一句，便让小姑娘绷了良久的情绪蓦然溃败，她扑进容珩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呜呜”地哭，委屈不已。

单臂将她抱起来，容珩轻拍她的背安抚，视线却自两侧的姨娘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定在了刚回过神的连檀身上。

就在她们都屏住呼吸，准备承受他的怒火时，少年唇畔的笑容却更深了几分。

“大夫人的顾虑不无道理，但你怎知我与笙笙不过‘一时热忱’？就算是，那这热忱过后，你又将如何待笙笙？”

正抱着他哭得厉害的小姑娘抽噎声顿了下来，小手揪起他的衣服，又惶惶地放下。

目光仍落在连檀脸上，但注意力大多在笙笙身上的容珩察觉到她的不安，原本拍着她背的手移到了她后脑勺，温柔地抚摸。

无声的动作胜过了一切解释。

笙笙索性将小脸整个埋进他颈弯，当个小鹌鹑，不听不想了。

咽了咽喉咙，连檀想笑又颇觉费力，最后还是弯起唇角，挤出一点僵硬滑稽的从容，“阿，珩公子，若以后你不想与笙笙住在一处了，我安排她搬回去便是。不管怎样，笙笙都是夫君的孩子，我也算是她的母亲。”

话毕，只听容珩低笑一声，视线也放过了连檀。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底下的常姨娘朝她微微摇头，神色无奈又焦急。

连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笙笙不是物件，就算是容珩，她作为母亲也不能由着他的喜好让孩子搬来搬去……

“大夫人，笙笙确实是父亲的孩子，但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合乎嫡母的身份，”容珩唇角的笑意罕见地退了下去，原本俊美的脸透出了几分山雨欲来的阴沉，“从今往后笙笙之事你不可置喙，更无权再干涉，若有违背，谁都保不住你。”

……

刚刚还黏着娘亲，小声要吃糖的小六容瑜都被此时的气氛吓得噤了声，正襟危坐。

“夫君……”连檀进退两难，最后只能寄希望于容商。

但他不知何时就已托腮假寐，置若罔闻。

一直抚摸着佩剑，冷眼旁观的容辰余光扫过母亲连檀，眼中划过不合年纪的嘲弄，“大哥，你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先吃饭吧。”

他比容珩小三岁，家中行二，眉眼细看之下与父亲容商有三分相似。

笑意重新挂上唇角，容珩侧过脸看向他，“你的信我都收到了，以后空了可来我院中坐坐，切磋一二。”

“好。”容辰颔首，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姿态却还端得高冷的模样。

弯腰将掉在地上的暖炉捡起来，容珩抱着笙笙往外走，“晚膳我与笙笙就不用了，你们吃。”

……

吃完晚饭，笙笙舒服地抱着软枕靠在榻上，听容珩给她讲外头的趣事。

“我还以为哥哥已经出师了。”听得有些昏昏欲睡之际，笙笙又被容珩的一句话惊醒，诧异不已。

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容珩笑道：“傻丫头，下山才是对哥哥的考验，都通过方能出师。”

“那哥哥的师兄弟都是这样吗？好难好辛苦。”笙笙嘟了嘟嘴，心想不光要上山学十年，下山后还要面对各种历练，这师门要求也太严苛了。

平时真的有人去拜吗？

像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容珩笑意略深，“我是师父最后一个关门弟子，没有人与我一同拜师。”

听罢，笙笙脸上立马显出一副“果真如此”的感慨模样，逗得容珩忍不住将她抱到腿上，“不过我有两位已经出师很久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