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阿玉死了（1 / 2）

“什么？”顾世秋很惊讶，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金桑问道。

“喂！那是不是她的衣服啊？”陈海天没等金桑回答，大力地拽过金桑的身子，逼着她回头看……

鬣狗群里，肉类散落一地，衣服上混杂着斑驳的血迹，腐臭和腥味混合了起来，弥漫在空气中。一只皮毛光亮的鬣狗湿哒哒的脚下，是一截圆润的手臂。那节手臂上满是伤痕，看起来微微有些壮，而且肤色有些许黑。已经看不大清楚上面的衣服是什么款式了，因为大部分的区域都染上了血，有些地方血迹干透还变黑了。

但是金桑一眼就能认出，那一定是阿玉的衣服。

这样特别的衣服，她只见过阿玉穿。当然，还有那时去到阿玉家，穿的也是阿玉的那种衣服。她的衣柜里，很多都是这种衣服。

金桑不会忘记，那只破旧的薄板旧漆木柜子里，放满的散发着木头的湿气和淡淡的霉味的衣服。那像是民族特色的衣服，下摆较长，袖子是中袖，不到手腕又长过手肘，袖子摆剪成奇怪的形状。她的衣服只有两种颜色，黑色或者白色，都是这种款式。上面绣了一些图案，有的是红色的花朵，有的是蓝色的云彩，更多的是金桑也不知道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些怪异的兽类，很符合民族风，金桑也没有太在意。

平时金桑她们都是穿校服的，金桑也没注意到阿玉的服饰，毕竟她们也不是同一个宿舍的，而且两人也不算特别熟。在离开阿玉家之后，金桑曾经问过阿玉这个问题，但是也就只是女孩子之间谈论服饰的性质，没有多深入。

不过阿玉当时给的解释是说，和神话有关。这是一个关于太阳的神话，非要说是民族特色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阿玉已经远离了自己的族人很久了，很多事情她也不知道了。

“是阿玉……后羿射日……是后羿射日的故事……那件衣服……”金桑皱着眉，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或者说是不想相信似的，面色痛苦地看着那半截手臂和奇特的衣服，不成句地辛苦地说了下去。

她看见了那件衣服的袖子上，袖着的扶桑木。虽然已经被血迹弄污了不少，但是看到那剩下的部分，她就立即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些衣服上的图案，不会错的，那就是扶桑木。

扶桑木不只是出现过在这里，还有一件西汉陶器精品也叫陶扶桑木。1969年河南济源出土。陶树上半部施暗绿色釉，下半部施黄色釉。树顶立一大鸟。共有九枝，约以三枝为一层。枝上有鸟、猴。枝端有叶上翘，其中五枝叶的外面均有一展翅的知了。树脚呈三角锥体，锥足上有飞蝉、奔马、狒狒，并有三个裸体的原始人。所反映的内容，是古代传说中羿射十日故事的后半部。

传说扶桑木树顶立着的大鸟就是金乌，《山海经》之中也有类似的记载。此时此刻，金桑的脑子里很多想不明白的部分都凑到了一起……如果说阿玉的衣服是扶桑木的图案，那么她是什么民族的？

还从没听说过，中国有哪个少数民族是极其崇拜太阳的。她是神话传说中的金乌的后人？可是那是传说啊……传说怎么能信呢？阿玉到底是谁，她又是什么身份？

回想起阿玉之前那些个欲说还休的时刻，眼神中淡淡的哀伤和奇怪的表现，金桑更加地觉得疑惑不安。

可是都沉寂了。

这些秘密，这些疑惑，都无解了。随着死亡，随着阿玉的尸体，终将化作宇宙中的粒子，化为浮生中的一颗颗尘埃，讲述着这些永远无法被人知晓的故事。

金桑的眼里盈满了热泪……前一秒还在她身边的人，后一秒就只剩下了尸身……她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度过了那么多……怎么能……这样莫名其妙地，就死了呢？简直像是一场闹剧，奇奇怪怪地就开场了，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然后又奇奇怪怪地结束了，帷幕落下了，演员还未反应过来。

问号般的开始承载了问号般结束。

金桑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木木地往前走了过去。她想看看清楚，想去看看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生死与共了这么多天的阿玉。逝者如斯，未尝停留。而生者如彼，已无法不糜。

“你干什么！”顾世秋眼疾手快，赶紧拉住了金桑，气愤阴沉地骂道。前面的鬣狗还在欢畅地吃着食物，这时候上前去，简直就是给它们送餐后甜品！虽然可以理解金桑失去同伴的悲伤的心情，顾世秋自己也是有些震惊和自责的。眼看着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没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但是这不是沉沦和颓废的理由。

泪水可以有，但是在模糊的视线里，找到前路，才是明智的选择。

这条路已经如此崎岖了，他不希望再出什么岔子。眼睁睁看着金桑这幅有些震惊甚至些许失魂落魄的样子，顾世秋的心里有些难受。他做不了什么，面对生命的逝去，怎样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甚至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哄女孩子的口才，让她这样痛苦不堪，而自己却又无计可施。无力，深深的无力，害怕，隐隐的害怕。

他的害怕果然是对的，金桑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丝毫理智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