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陷阱(上)(1 / 2)
废宅外有一棵大柳树。树瘿盘结。木已中空。枝叶仍然十分茂密。纷拂披垂。聂隐娘和柳毅在红娘的指点下。小心避开树下的陷阱。将荥阳公子的尸体倒挂起來。由于他身上已经沾染了剧毒。柳毅和聂隐娘都十分小心。在手上缠上了厚厚的一层白布。尽力不去接触他的皮肤。
尸体被高挂在树梢。墨黑的血液顺着嘴角。淌过头顶。滴落在树下的败叶上。他脸上神色狰狞。睁到极处的双眼几乎就要突出眼眶。看上去恐怖异常。
红线将栓住他脚踝的绳索牢牢系在树干上。轻轻叹息了一声。
几人就在树阴下坐下。静静地等候着暮色的到來。
灼热的阳光从头顶缓缓下落。最终隐沒在地平线下。一弯初月从群山中徐徐升起。又是一天过去了。月色下的修罗镇显得格外宁静。
红娘倚在大树上。怔怔地望着荥阳公子开始腐败的尸体。脸上的笑容麻木而凄伤。
昨天的月夜。他们也在此地度过。他费力挖开泥土。布置陷阱。而她在一旁仔细给采來的荆棘抹上毒药。大半夜过去。两人都累得疲乏不堪。就彼此依偎在柳树旁。在彼此的体温中。沉沉睡去。
今天。她依旧依靠在这棵柳树下。他却成了倒悬在树梢的一具尸体。
而杀他的人。恰恰是她自己。
宛如梦境。她又成了。那个在人世间。孤独流浪的女孩。
再无亲人。
红娘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因为。她怕自己一旦不笑。眼泪就会落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越的笛声。宛如夜色中一缕袅袅水气。从极其遥远的地方升腾而起。渐渐散开。无处不在。
谁家玉笛暗飞声。
红娘似乎被这笛声感动。心绪更加哀伤。连她脸上的笑容。似乎都已经凝固。月色宛如冰雪。碎了一地。
她终究沒能留住自己想要的梦境。看着它。在自己的手中化为遍地尘渣。多少年來。她用谎言。用欺骗。用心酸得不能再心酸的笑容。为自己构筑了一座水晶楼台。一心一意。不计回报地守护着它。然而。它碎的时候。竟是如此不留痕迹。
笛声沉稳起伏。低回婉转。仿佛随着人的心一起缓缓搏动。突然一振。变得清越凄伤。声动九皋。
她的梦境也随着他的生命一起破碎了。再也无法回头。原來这一切。也不过是阳光下的晨露。随时会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他死了。那么她还要在这孤独的世间偷生多久呢。
穿最好的衣。用最好的剑。即使做到了。又有谁知。到最后。岂非还是一具渐渐腐败的尸体。
笛声越來越亮。也越來越熟悉。而她的眼神却渐渐变得木然。轻轻唱道:“嵩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亦何相催迫。人命不得少踟蹰。”她猛然一惊。自己竟跟着笛声唱了起來。而唱的。骇然竟是荥阳公子的挽歌。
红娘的目光不由向眼前那具尸体看过去。月光下。尸体双目怒睁。分外可怖。然而无论如何。他的的确确已经死了。死人再也不会发出歌声。
红娘心中一惊。内心深处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她猛地回头去。用力推摇聂隐娘和柳毅。然而那两人竟在这时候睡着了。无论她怎么推。也不会醒來。
红娘大惊。正要拔出惊神针。向聂隐娘和柳毅的后脑一刺。将他们唤醒。突然一阵凌厉的劲风向她袭來。她拿着惊神针的手下意识地往前一挡。只听噗的一声轻响。惊神针断为两截。
两截断针仿佛被那道劲风吹得转变了方向。向红娘当面刺來。红娘大惊之下。翻掌欲挡。那两截断针突然加速。穿透了她的手掌。无声无息地沒入她的胸口。
红娘只觉胸前一麻。全身关节顿时不能活动。
惊神针比聂隐娘的血影针更细、更轻。也更难操作。然而來人却在一瞬之间。远隔数丈。将惊神针截断、夺下。再刺入红娘的胸口。如此精准、凌厉的针法。就算聂隐娘也是弗如远甚。
这样的针。只有一个人能施展出來。
红娘愕然抬起头:“你是……”她的声音业已因为恐惧而颤抖。
笛声停止。
夜色寂寂。四下无人。只有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來:“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这声音略显沙哑。但却极为好听。似乎出自女子。这声音听去似乎极远。又似乎极近。仿佛來自一处。又仿佛无处不在。却让人绝难分清它的方向。
红娘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主……人。”
那人沒有说话。似是默认。
传说中生杀予夺。无所不能的主人。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红娘心中忍不住一阵激动。下意识地向聂隐娘和柳毅望去。
那声音淡淡道:“不必看了。他们被我的挽歌迷惑。要一个时辰才会醒转。你们的陷阱。只怕也沒有发动的机会了。”
红娘渐渐冷静下來。她的目光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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