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生长痛(2 / 2)
姜冬至从她手里抢出梳子,一边解头发,一边笑道,“这么梳会掉很多头发的。”
洛雪烟看向镜子里的小男孩,只见他解救出梳子,开始一点点理头发,从头顶梳到发尾,没一会儿就把一团糟的头发收拾得服服帖帖,熟练地盘起发髻。某个瞬间,她疑心姜冬至被江寒栖上身了,鬼使神差地叫了声:“观南?”镜中的姜冬至抬起眼,疑惑道:“什么?”洛雪烟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另起话头:“你怎么背着姐姐偷偷学编发?”姜冬至无辜道:“没有偷偷学,我昨天就在旁边看着姐姐编发。”洛雪烟哑然。
比不过成年的江寒栖就算了,比不过六岁的姜冬至是怎么回事?她这个做姐姐的不要面子吗?
打开锅盖,热浪带着油饼的香气扑到脸上,洛雪烟才意识到姜冬至远比她想象中要成熟。他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她怅然若失,感觉自己养了一只雏鸟,鸟的羽翼逐渐丰满,到了打开笼子放他自由的时候了。洛雪烟回头看向姜冬至,欣慰道:“冬至,恭喜你长大了。”姜冬至的学堂生活过得顺风顺水。他年纪最小,长得讨喜,再加上有个开糖水铺子的姐姐,轻而易举就混成了班里的团宠;再加上脑子聪明,学东西会举一反三,深得先生宠爱。
七岁时,姜冬至搬进了自己的房间,控制起与姐姐的肢体接触,亲昵但不逾矩。不过控制是单方面的,姐姐该捏捏,该抱抱,一点也不在乎男女有别。十二岁那年的夏天,一个始料未及的变化迫使姜冬至抛开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主动和姐姐亲近,他开始生长痛了。月上中天时,筋肉被迅速抽条的骨骼拉扯到极限,密密麻麻的酸痛从骨缝里钻出来,疯狂撕咬敏感的神经。姜冬至疼出了一身汗,看着猫窝的剪影,无所适从地揉捏膝盖,不知怎的,想到了姐姐的手。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肤如凝脂,五指纤细,手心暖洋洋的,贴在肌肤上就像春风拂过一样。
明明就是照着姐姐的法子按的,怎么还不见好?膝盖变胀了,好像一窝蚂蚁倾巢出动,疼痛猛地加剧,姜冬至吸了一口气,突然很想去隔壁找姐姐。他实在疼得受不了了。然而真到站在姐姐门前时,他又打起了退堂鼓。
大半夜的,他怎么能进姐姐房间呢?
脚边窜过去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姜冬至微微一怔,看到十五贴着门缝溜了进去。他正要转身离开,听到姐姐压低声音道:“十五,你又来串门了呀。虚掩的门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打开了。
四目相对,一个惊讶,一个尴尬。
洛雪烟问道:“怎么还没睡?”
姜冬至坦白道:“我腿疼,睡不着。”
话音刚落,安分了没一会儿的疼痛反扑上来,姜冬至顿时脸色煞白,眉头紧锁着嘶了一声。
洛雪烟见状顾不上找水喝,牵着姜冬至进到里屋,让他躺到床上。“可、可……“姜冬至又纠结上了。
洛雪烟笑着打趣道:“可什么可,姐姐还能吃了你不成?”姜冬至半推半就地躺到床上,熟悉的暖香从四面袭来,就像趴在姐姐的怀里一样,他听到自己的心心跳声,脸慢慢热了起来。他一直想不通姐姐身上的香气从何而来。她不施粉黛,也不爱熏香,用的澡豆和皂角都是最寻常的,但身上就是很香。
灯光驱散了沉浮在暖香里的绮思,姜冬至回过神,看到姐姐坐到床边,长发垂在后面,漾着柔光,乌黑里透出一抹雪白,是后颈上的肌肤。他感觉裤腿被掀到了膝盖上,往下看去,姐姐将手放到膝盖上,轻轻揉起关节处。洛雪烟瞄了眼抽长一截的腿,感觉单手抱小豆丁还是昨天的事,一眨眼姜冬至都快有她高了。他被她养的很好,善良、温柔、知书达理,是人见人爱的好孩子。用爱养出的花是不带刺的,像玉一样,莹莹温润。修长的腿抽搐了一下,洛雪烟听到低低的呻吟声,脑子没转,手先送了过去,撑开指缝,贴到了温度稍高一些的掌心上。她问:“疼得很厉害吗?”“嗯。"姜冬至小心翼翼地合拢手指,发现姐姐的手变小了,恰好能整个包住,就像拢着一团暖洋洋的棉絮。疼痛减轻了一些,他感知到游走在腿上的那只手,觉得它像一条小蛇,衔着火种,走一路掉一路,火种落到肌肤上,慢慢着了起来,不烫,是那种绵长的热,炙出一身薄汗。手下的肌肉愈发紧绷,洛雪烟以为是疼痛所致,眉头紧锁,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歌声可以压制疼痛。她怔了下,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她明明是普通人。
腿肚上的肌肉又抽搐了一下。
洛雪烟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来,美妙歌谣从喉咙里逸出,化为无形的羽衣,盖到腿上,平息了骨与肉的撕扯。烦躁一扫而空,眼皮被困意坠得越来越沉。姜冬至凝视灯下的姐姐,想起儿时曾经梦到过月亮上的仙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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