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刑鼎(2 / 2)
。
看上去,漫天刑铭几乎从天幕垂下来,浮在云潮里,悬在虚空中,天降刑书于人间一隅。
与此同时,一头金光夺目的神兽从刑书铭文的字里行间里猛冲出来,威仪赫赫的飞踏在刑鼎之上,仰天长啸,声震云霄。周雅人的喉咙里好似堵了块寒铁:“……”镇守狱地的陛犴神兽一跃而下,伏低兽首,一口叼住白冤的肩膀,用獠牙将她架在了刑鼎之上。
白冤在兽口下身轻如纸片,四肢柔软无骨的垂落下去,完全一副被铐上绞刑架,无能为力跟谁较劲的姿态。
她深知自己从来没有挣脱过枷锁,枉死者的冤恨无时无刻都与她形影不离,盘成了坑她千年的刑劫。
心神大震的李流云终于缓过神,保持住镇定,找回自己的声音:“看明白了吗,落建在北屈的这个阵法。”
周雅人怔怔望着刑鼎上的白冤,周围天地间的刑铭垂柳一样随风浮动,光影几乎照亮半边天,像极了燃烧在黑云层中的野火,他嗓子涩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倒是身侧的太行道弟子以为李流云在问自己,不太确切地答了一句:“这是天罚?”
“刑罚起源于天,圣人因天讨而作五刑。"李流云道,“这是有人在替天行道…唔,代天行罚。”
圣人因天讨而作五刑,这句话让周雅人立刻想起镇在死牢的狱神像。皋陶造狱,画地为牢而作五刑。所以将尊为狱神的皋陶镇于太阴/道体,就是给白冤处以皋陶之刑,代天行罚。
周雅人觉得其中四个字无比刺耳:“死于衙署法度下的冤魂不计其数,这算哪门子的替天行道?!”
“我说的代天行罚,"李流云修正道,“这其实是在效仿天罚。”“殿下既然看得如此透彻,就该清楚她身上担的都是沉冤,为何不分青红皂白。”
李流云目光沉静,对质问丝毫不为所动,不答反问:“你又为何如此维护她?”
周雅人被问得一怔。
“听风知,你是什么立场?"李流云不与谁论青红皂白,但论立场,处理北屈鬼衙门的变故就是他和同门师兄弟此番下山的目的。太阴/道体出了岔子,他们当然应该尽全力清剿邪祟,驱散凶秽,保北屈城安宁。
“冤恨难消,煞气伤人,何况她与寻常邪祟不能同一而论,你别遇到什么东西都跟它们同病相怜,你们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他只是还没变成一缕冤魂而已,但是他跟堂堂皇子殿下谈不上这些,李流云既没受过苦,也没遭过罪,更没尝过含冤入狱是何等滋味,难道说出来是能让对方感同身受么?
没发生在他们身上过,谁也没办法共情谁。更何况,他一直觉得这位殿下性子颇冷,情感淡漠,可能轻易共情不了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所以李流云先不论是非,只谈立场,他站在什么位置上,就他这个位置该做的事。
周雅人向来不是个意气用事的,此刻神智冷静下来,遂条理清晰道:“流云,这座刑鼎是以衙署里的法度刑条铸造的,可它每一条刑铭底下都是一桩桩冤假错案,目的就是为了镇压白冤,将她永远囚禁在道法刑狱之中,这个道法刑狱就是太阴\道体。我比你先到北屈,误打误撞进入太阴/道体,在里面见到她困于冤魂不散,多知道了一些事情,也对你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我断定,这太队\道体一一很可能跟我要找的阴燧有关。”“什么?!”
“你以为,这么一座道法之境、虚境乾坤,应当是怎么来的?”李流云何等聪颖,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这太阴/道体是以阴燧构建而成的?”
周雅人语速极快:“然后将死于法度下的无数冤魂压在她身上,变成囚禁住她的枷锁。你想除掉她,可她身上的冤恨难消,若不顺势清除,怕是连太行道的掌教天师都超度不了,临到头又只剩下封印这一个办法。可是能封印住她的太阴\道体已经破碎,除非你我手里有阴燧,能重新再给她造一座太阴\道体。然后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以相同的方式在其上镇一座衙署,架起法度,做成下一个道法刑狱,再不断制造冤魂变成困住她的枷锁,就这样永无休止下去,你们于得出来吗?!”
这席话听得李流云心头大震。
周雅人却面不改色,镇定极了:“如果你们干不出来,也没有更妥当的办法,就把她交给我来处置。比起你们这么不计后果的硬来,导致事态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想我的方式绝对更为妥善。”“可是………
“还有一句话你刚才说错了,我不是跟谁都同病相怜,我也有自己坚守的立场,倒是殿下应该好好掂量掂量我的话。”不待李流云开口,周雅人伺机动手,不讲武德,一扇子掀退了李流云及太行道众人,转身投进了风起云涌的大阵当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