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罪感(1 / 3)
第116章负罪感
御风而行的周雅人当然知道流云绊不住笑面人须臾,他提着一口气出逃芮城,携报死伞跃过纵横交错的百丈沟壑,早已分不清自己逃到了哪里,胸膛翻江倒海似要炸裂开,连呼吸都牵出阵阵剧痛。直到吸气时一口血从嗓子眼里呛出来,原本拧成一股的劲风再也无力招架般倾泻四散,周雅人脚下一空,顿时失去所有支点往下坠。慌促间本想汇聚风力再撑一把,五脏六腑却尖锐地绞痛起来,仿佛无数根铜针插满周身,密密匝匝地嵌进血肉里,促使他一呼一吸都剧痛难忍,好似遭受酷刑。摔砸地面之际,周雅人猛地蜷起身子搂紧报死伞。浑身经脉和脏腑痛到极点,耳边嗡鸣不止,好似成千上万只雄蝉放肆齐鸣。周雅人紧咬牙关,苦捱着想要爬起来,奈何受伤的左腿似有千斤重,拖累着他匍匐跪地。
不知是焦急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上涌,周雅人只觉鼻腔发酸,眼眶热胀。他深吸一口气,妄图压下这股几近崩溃的情绪,奈何吸进的气息仿如一把钢针插进肺腑,疼得他眼底一片湿热,根本抑制不住。他走不动了。
他被逼行在一条绝路上,已是道尽途穷。
拖着这副残躯……实在太狼狈了。
很多很多时候,他都是这般无能为力,无论自己身陷囹圄,还是祖母伯父被闽师杀害,陆秉下落不明,白冤被秋决刀屠戮,直到此时此地一-哪怕他拼尽全力,最终都是无能为力。
他走不动了,所以,他甚至连一把伞都护不住。周雅人揉了把潮湿的眼睫,忍着钻心蚀骨的剧痛,摸索到一棵粗糙的树干。皲裂的老树皮有些格手,他残喘着靠上去,从怀中摸出瓷瓶,完全不顾剂量,一股脑倒出一把喂进嘴里。
他也不嫌苦,嚼碎了和血咽下肚,随即去掰那条瘸腿,撕下衣襟又缠裹一圈,尽可能压紧膝伤止血。
周雅人迅速做完这些,寻了根略粗的树枝当拐棍,然后将所有注意力聚集于耳,艰难撑起身。
此时除了尖锐的蝉鸣之外,他总算又能听见一些周边的动静。原来他慌不择路逃进了一座山。
周雅人还算知悉一点地舆方位,晋之山河,表里而险固,此乃表里山河之南翼一一中条。
山脉首起蒲州,尾接太行,北有沫水,南依黄河而行,连汾、晋之险噔,延绵百里,谓之岭厄。
河东道解州便是倚中条之险,控盐池之利,盐船往往通过速水运渡至黄河,输送各地。
周雅人闻到一抹较浓郁的松脂味,周遭应是一片松林。细密的松针拂过衣襟,他听见身后响起踩断枯枝的脆响。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周雅人脊背紧绷,拄着拐杖在密林中穿行,正待此时,手中的报死伞通过共感递了话:“西北二十丈有一处石罅。”什么?
慌促间,他没留意自己的血什么时候沾上了报死伞,又于何时建立的共感。但眼下也没功夫深究,听从指引前往西北方向。与此同时,周雅人的意识中忽然显现出画面,正是他足下这片松林,只不过独行其间的只有白冤。她一袭白衣,肩背单薄,穿行于常青绿林之中,好似在为其引路。
于是周雅人看见了足下草甸,看见了苍松古柏,仿佛足迹重叠在一起,领着他来到一处山崖峭壁前。
崖边扎着棵千年古松,层叠的树冠茂密如伞盖,虬枝峥嵘苍劲,根茎凿土穿石,紧咬住危岩,蜿蜒伸扎向崖壁。
“扶稳崖壁,踩住根茎迈过去,“报死伞中响起白冤的声音,“当心些,别滑了脚。”
周雅人依言踏上攀伸至悬崖的粗大树根,一只手扶住崖壁,一只手抓紧舒展的松枝,深褐的枝桠好似覆着层鳞甲,格着他掌心。古松的根茎牢牢盘扎入危崖峭壁间的石罅中,是嶙峋山骨间的一道裂缝,刚好够一人容身藏匿,非常隐蔽。
一簇瘦草顽强地从岩隙挤出来,支棱在周雅人颊边,带着抹山峰的沁凉。周雅人拖着残躯一路走来,精神紧绷到极致,里衣早被冷汗浸得湿透了,黏腻地贴在皮肉上。他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不敢大喘,一是因为吐息间心肺犹如针扎,二是怕引起追杀而至的笑面人注意。可他实在太累了,后背靠着坚硬的岩壁吊着精神,细听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那细微的脚步声来到了悬崖,忽而驻足。
周雅人屏住了呼吸,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将报死伞攥得有多紧,五根指骨用力到发白,手背凸起根根青筋。
直到胸口憋闷到像要炸膛,悬崖上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周雅人仰头枕着石壁,疲累地阖上眼皮,缓缓吐息。他没有动,也没力气动,更不知道笑面人何时才会离开,打算在这夹缝中耗到入夜。
良久之后,周雅人终于换过这口气,才声如呢喃开了口:“白冤,你来过这里吧?!”
这并非疑问,而是笃定。
否则她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处隐蔽的石罅,若非熟悉,是绝不可能知道的。而他在报死伞中得到的指引,正是白冤曾经走过的路。报死伞静默片刻,回答:“来过。”
周雅人闭着眼,却透过报死伞的视角,在峰峦俯视见一片苍翠延绵的植被,观黄河滔滔,望潼关之险。
那是印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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