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2 / 2)
册上自己认得的字。
韶音找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她今日得了闲暇,想到蕉叶阁中看看陈荦,顺便见见老主顾。这一去才知道,陈荦学艺,一边糊弄着她,另一边却偷闲躲懒。经街上小贩的指路,韶音火急火燎地往城北找来。
她惊讶地看到陈荦坐在石板小桥上,正悠闲地晃荡着双脚。身后的石头上放了一摞纸,怀里还抱着一册不知什么东西。原来她这么些年技艺疏松,长久不能学成,都是这样偷懒耍滑来了!
韶音走近,疑惑问道:“楚楚!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荦一听到韶音声音,吓得站了起来,身体稳不住一晃直接淌进了溪流中。
韶音瞥一眼她身边那些笔墨纸张,眼中蓄着火,“这些都是什么?”
“姨娘……”
陈荦像是做贼突然被抓住,被韶音森冷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凉,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问你这些都是什么!”韶音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你就这样骗我?”
她的声音刮得陈荦耳朵生疼。看陈荦不回答,韶音走过去抓起那一摞写字的麻纸,来来回回撕成碎片,手一甩全部扔到溪水里。
陈荦看着碎纸片漂在溪面从自己小腿旁流过,不敢说话。却趁韶音不注意,把手中的《大宴刑统》悄悄藏在了身上。
“姨娘,我,我错了……”
陈荦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什么都不说了。只抠着手指,忐忑地觑着韶音的神色。
韶音一把把陈荦从溪水里拉出来,黑着脸拉起她回城。回城的路上,陈荦一边愧疚,一边却又趁韶音不注意,将书册飞快地藏进了路边一个石洞里。
————
陈荦被韶音罚跪。
她不欲声张这件事,关上门让陈荦跪在屋子里。跪到一个时辰,韶音在屋里转来转去,还是气得浑身发抖。她从外面折来一根细长的树枝,呵斥陈荦:“伸出你那不长记性的手来!”
陈荦伸手,韶音一棍抽下去,连皮带筋地疼。小时候她学不会说吉祥话,学不会跳舞,韶音都打过她,但最多打上三下便停下了。陈荦看出来,韶音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照她手板狠狠地抽了十几下,还兀自气得眼睛发红。
“苍梧城这么大!这申椒馆有几个客人是读书应试的?你去沾那笔墨纸砚做什么?自讨苦吃,让人知道了,自寻死路!”
陈荦手板被打得发麻,看韶音气得不成样子,却不敢收回去。韶音最近瘦下去好多,再这样生气,看着比她这个跪着的还让人心疼。
“不擅歌舞,不擅器乐,你拿什么在这里立足?什么都不会,日后被千人踩万人踏么!”
韶音骂了好几遍“千人踩万人踏么”,自己先流下眼泪来,又狠狠地抽了十几下,直到将那枝条抽断了。
陈荦无可辩白。申椒馆东家眼光短浅又极度吝啬,并不为妓子们聘请乐师,多数时候只令她们自学技艺,没有一技之长者便只有以貌侍人一条路。陈荦在蕉叶阁习筝的学费是韶音千方百计省下来的体己钱。为了她和清嘉,韶音从来舍不得用好的胭脂水粉。而她什么都学不好,日后接客都被人嫌弃,四娘定会百般嫌弃苛责……
韶音凄切地指责她:“楚楚,你太令我失望了。”
陈荦忍着疼,不敢答话。出了会儿神,没有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却看到韶音身体一歪,软倒在榻前,昏迷了过去。陈荦一把抱住她,“姨娘!姨娘!”
郎中来过后,说韶音是气急攻心导致厥症,必须静养,不能再动气,他给韶音抓了些药。陈荦打开房门,用小扇扇着炉火,坐在门口给韶音煎药。
夜深时,陈荦终于将温热的汤药端到窗前。韶音喝下药,一言不发地躺了许久,喊陈荦:“楚楚……”
陈荦急忙俯下身看她:“嗯?”
韶音看着她:“楚楚,你找个好男人带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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