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1 / 3)
第33章聘礼
深秋的日光穿过淡薄的云层,洒落在皇宫的琉璃瓦上。寒风肆意穿梭在宫殿楼宇之间,似无孔不入的针,吹得宫墙旁的古木瑟瑟发抖,枯叶簌簌而落,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陛下寝殿门口,着黑金色国师袍的少年静静跪着,宽袍大袖随风微动,几缕墨发被风裹挟着自发冠中滑落,与半空中轻轻舞动,在日光中闪烁着淡金色的光泽。
冷峻的面容仿若千年不化的寒冰,高挺对鼻梁之下,微微泛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已在此跪了整整一天。
旧伤未愈,昨夜寒露无情地打湿了他的衣摆,寒意深入骨髓,纵如此,他依旧挺直脊背,安静,儒雅,美若谪仙,却透着骨子里的倔强。雕花木门轻轻敞开一条缝,,一名太监匆匆自宫殿内走出,脚步急切,带起一阵风。
他疾步走下台阶,在封易初身前站定,微微欠身,恭敬开口:“国师大人,陛下召您进去。”
封易初微微抬眸,清冷的面容之上,神色未改,唯有那被寒风吹得有些干涩的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其中情绪。
骨节分明的手撑着地面,手背因虚弱而失了些血色,他缓缓起身,踏上长阶,脚步虚浮,却极力保持着平稳。
殿门开合,一股浓重的药味弥漫在封易初鼻尖。殿中沉香袅袅,几缕光芒透过紧闭的殿门缝隙钻入屋内,昏黄暗淡,更添几分压抑之感。
皇上虚弱地坐在榻上,头发花白,像是被秋霜一夜染透。上次前线大败那次,他受了刺激昏厥,自此便卧病不起,再没下过这张龙床。听见动静,他的目光缓缓从塌前绘着山河壮丽图的屏风上挪开,转至封易初身上,深陷的眼窝里,昏黄的眼珠微微转动,尽显疲惫与无奈。“你们那几个孩子之中,我最看重的便是你,如今……你……执意如此?”封易初在皇帝面前缓缓跪下,身姿笔直,仿若苍松根扎于地。黑金色国师袍在地面散开,宛若一朵盛开的青莲,领口袖口处以金线绣制而成的纹理在烛人中映出点点光芒。
他微微低头,几缕发丝随这动作垂落在脸庞,昔日意气风发的面容上,唇色惨白如纸,却依旧难掩其清冷气质。
“请陛下恩准。”
薄唇轻启,声音低哑,虽是恳求的态度,却带着几分让人不容拒绝的坚定。殿内一片死寂,唯有香炉中香料燃烧,偶尔发出细微的爆裂声,与屋外呼啸的风声遥相呼应。
封易初垂眸等待良久,不曾等到皇帝的回答,又道:“三年前,臣许诺您不离京都之时,您曾允臣一个条件,不知如今,可还作数?″
他朝地上重重一拜,抬眸时,眸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恳切:“易初自小不曾求过您什么,如今只有这一个请求,请您恩准……舅舅。”“你……“皇帝凝视他良久,深陷的眼眸中浮起一层雾气,像是想起来什么往事。沉默良久,他自胸腔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太息:“你这模样,真是像极了你的母亲……”
封易初身子微微一怔,一向冷淡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极淡的动容,但很快,这抹动容又消失在眼底,只剩淡漠。
“也罢,是朕欠你的。君无戏言,拟诏书。“皇帝轻咳两声,无奈地摆了摆手。
太监连忙应了一声,在床头摆上矮几。皇帝咳嗽两声,遍布斑纹到手执笔沾染了墨迹,在明黄的诏书上落下一个个大气的字。不多时,诏书拟好,玉玺吻过绢帛,在上面落下一个红色的印记,再以明黄绸缎将其仔细包裹。皇帝抬眼,颤颤巍巍地将诏书递向封易初。两人的手指在空中短暂交汇,下一刻,诏书落在封易初手中。他双手捧着诏书,缓缓伏下身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谢陛下一一”
起身,离殿,衣角掠过长阶,带出一阵淡淡的风。宫门口,一辆马车静静等候。
慕云琛老远迎上来,瞥见他略微发白的面庞,眉头紧皱:“成功了?”封易初微微颔首,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手上伤势未愈,动作略显迟缓。
慕云琛打开食盒,递上一碗药。深秋天寒,药汁早已凉透,药味在瑟瑟秋风中弥漫开来,更显苦涩。
“先将药喝了。你身上余毒未消,身子还虚弱,又在殿外跪了一夜……如今…真这么急着回去吗?”
封易初接过药碗,冷峻的面容柔和下来。一抹浅笑自唇角勾起,仿若寒夜中惊鸿一现的昙花,匆匆一瞥,却让见者无不惊艳。“她还在等我。“清冷的眼眸中浮现出难得的温柔与牵挂:“我晚回去一刻,她便要多担惊受怕一刻。如此……不好。”慕云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缓缓抬眸,隔着层层秋风看他,眼底忽然浮现一抹释然的浅笑:
“从前你对什么都总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态度,仿佛天底下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如今……总算有些人样了,也好。”封易初微微颔首,将药一饮而尽,喉结微微滚动,他抬手拭去唇角沾染的药渍,缓缓迈上马车。
黑袍金边的国师袍袍角转动一瞬,领口处金丝云纹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光芒,矜贵、儒雅、仿若谪仙,却在此刻,沾染上了些人间烟火气。千提这会儿,应当在梳妆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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