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局（二）（2 / 2）

窗之上。

凳子与地面传来轻微的摩擦声，陈虹起身，墨绿色的旗袍与黑发间的竹簪相得益彰。

陈虹虽肤白唇红，无故深情的脉脉眉眼间含着的笑意却格外飘浮。这位人事部的负责人比叶遥岑想象中年轻很多，却也年长许多。因为她这身旗袍，是叶遥岑记忆中，十多年前京师最为流行的改良款陈虹唤道：“叶遥岑？”

“嗯。"虽然只叫了叶遥岑一人，但她扯扯嘴角，拉过缄默垂首的师弟介绍道，“这是我师弟，叶芥。”

“我知道你们俩。"陈虹抿着红唇一笑，“你们的资料在网上极少出现，是来自芥子世界吧？”

叶遥岑也笑：“这是顾易生他们告诉你的吗？”“不是哦。"陈虹说话带着一丝吴侬尾音，她取下别在衣领上的方框眼睛。陈虹用纤长的尖甲扶了扶镜框：“你大概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其实你小时候，姨姨我还抱过你呢。”

“小时候还抱过你"？

开什么玩笑？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叶遥岑睁开眯着的双眼，更加仔细地打量眼前竹叶青一般的女子，似要把她的面貌摹进脑海。

话说，如果在这里把她杀死，全身而退应该也不难？指尖温热，一双过分苍白的手悄悄勾起她的小指，小心翼翼地攥紧了掌心。.…是了，她还有个拖油瓶。

真是伤脑筋。

叶遥岑面上的笑容依旧，只是腕肘一转，一把捏住拖油瓶的手腕，使劲儿握紧，在宽大的云袖下掐出片片红痕。

然而还不等叶芥做出反应，阳台之外蓦地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随后便是一串″啊啊啊哇哇哇哇啊啊啊啊一一"的嗷嗷直叫。只听见有人拉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叫喊：

“桃砸吃人了嗷嗷嗷啊啊啊！”

坐在飘窗上的师长意最先反应过来，她迅速扯开窗帘望去。下一秒，如同扒着窗户的猫咪翻窗跳楼，师长意毫发无损地安稳落地。叶遥岑收了手支起面颊，好整以暇地看向陈虹。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这个声音却是很耳熟，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来时路上的怪人。

巫辛。

是这个名字吧？

“唉，我们的同事都相当有活力，真是让你见笑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陈虹扶了扶眼镜，红唇上扬正想再说些什么，附在她长甲之上的终端发来通话。

是顾易生的语音电话。

“陈姨，发生了些麻烦事儿，和新人一起到一楼吧。"终端那头的顾易生顿了顿，“带回来的芥子样本有些问题。”

ta身后的背景音喧闹嘈杂，除了巫辛的破锣嗓子，叶遥岑还听见了几个声音。

“那个玕珠果桃儿把巫辛的脑袋吞了！！”“食桃砸烂了呕、呕呕呕一一砸呢都欺负额额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巫辛大哥你别说话了，它马上都要顺着你的嘴滑进胃里了，再这样下去可能要把你剖开才能把这个果子掏出.…….楼下似乎很混乱。

陈虹挂断了终端，略带歉意地朝叶遥岑指了指门：“同我下去看看？”叶遥岑微笑着颔首：“乐意至极。”

她这话指向的是叶遥岑，似乎全然忽略了叶芥的存在。叶芥并不在乎，视线紧随他的师姐而动。

叶遥岑摸摸师弟的头，示意他留在这等她。叶芥点点头，仿佛还是人羊形态，下意识地用脑袋蹭了蹭师姐的手。

留下叶芥，陈虹和叶遥岑走的楼梯，三步并做一步直达后勤部。后勤部的大门是一道指纹面部锁，叶遥岑不知，只见陈虹轻点门扉，眼前冰凉又厚重的银色铁皮如同戏台上的红帷幕缓缓拉开。数个矩形规整的机器从门口鳞次栉比地排开，刺鼻的福尔马林敷衍地遮去腐朽的糜烂。

脚下的红绳七零八落，浙淅沥沥好似特意铺成的迎宾大道。这些红绳无一例外地失去光泽，黯淡脆弱到叶遥岑鞋底轻轻一碾便碎开一片又一片。

走在她前方的陈虹如同青色的美人蛇，一身墨绿旗袍与这钢铁森林格格不入。

叶遥岑觉得这里像极了梨园子，只是这台子是她从未见过的机械戏台，鼻尖萦绕的亦不是梨园开演前燃烛的檀香。

这里的戏台似乎仅负责展出，透明且坚固的琉璃匣子里盛放着无数奇形怪状、不知死活的″怪物”。

从长着八只人手的节肢变异昆、到披着狗皮的长颈仙鹤，宛若陈酿的蜜罐，封印其中的芥子粉墨登场。

叶遥岑抬脚踩着错综复杂的灰色地板，深处喧嚣的活物初见端倪。密密麻麻的红绳将"玕珠果"捆成一只脑袋大小的肉球，说是肉球却也是充满黏腻肥油的烂泥，因为它正牢牢地吸附在巫辛的脑袋上。顾易生带回来的“玕珠果”样本，正在想办法将人拆入腹中。只可惜它的品味不太好，挑了一个最难吃的家伙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