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钗(2 / 2)
幼童,便是这世上最难得的贡品。”
在手记上认出那些日期的当下,他便明白了胡汉远口中“贡品"的含义。与此同时,沿着已有的线索,曲臻也不得不承认,这便是眼下唯一说得通的解释。
“轩辕设宴之日年年不同,当铺将孩子送走的时间也需依此调整,那些孩子便是贡品之一。
“所以,星儿阿姐的荆钗才会出现在杜府,所以…“曲臻垂下目光,喃喃道:“一心追查此事的我,才会变成他们必须要铲除的对象。”说这话时,曲臻身子微微颤抖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有些泛白。某一刻,周遭仿佛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暗,来自幽冥的目光正居高临下地看她,尖锐的爪牙是地上的虚影,在树影摇动时匍匐靠近,企图按灭她身前的人光。
他们在嘲弄她的无知。
嘲弄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竟一路循着父辈的足迹,来到了蝼蚁不该涉足的领地。
除掉她,他们只需动动手指。
但谁说蝼蚁便不可做梦?
更何况,这只蝼蚁已然逃过天罗地网的追杀,一路活到了现在。某一刻,胸口那阵呼啸着席卷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下来。既然如今已身陷重围,就算现在决定放弃,那些人便会放过她吗?那父亲呢?陈望安呢?那些如陈星一般无辜的孩子们呢?骤风初歇,火星噼啪作响。
那跳跃的火舌自知无法冲破云霄,却依旧一刻不停地燃烧着自己,向上撕裂黑暗。
曲臻盯着那团火沉默了良久,眸中有种悲切的坚决。“看来,“她徐徐道:“返回梦州后,我不能去见徐大哥他们了。”影一坐在曲臻对面,眼看着她的神色由惊惶转为茫然,最后又变得决绝,末了口中吐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眉梢不自觉挑起,“你还要查下去?”“嗯。"曲臻对他点了点头。
“我会先去杜府,看看能否从杜连城嘴里问出那些孩子的下落,但我总觉得……他并不知情。”
那一刻,瞧着她煞有介事的模样,影一突然冷笑一声,唤起了她的名字。“曲臻,”他说,“你真是个疯子。”
但不仅是她,他似乎也疯了。
意识到曲臻被挂上刺杀令八成与轩辕宴脱不了干系的那刻,他的第一反应竞不是放弃,而是冷不丁地回想起那日潜入沈府、冲破围剿直闯后正房,隔着帷幔飞出的那致命一镖。
那是影一进入湮灭司以来、接手难度最大的一单,赏分他至今仍记得一-圆七,足以顶下六个徐怀尚,也是影笙会与当朝议和以来,接着的唯一一张针对朝廷命官的刺杀令。
接到那道指令时,影一便知这兴师动众的宴席另有隐情,但官场之事不过弱肉强食、朝生暮死,他向来也无心探听。但眼下,若他仍欲反杀雇主,那日后要走的路,便与当年行刺沈琏时无异。没错。
长生使沈琏并非死于顽疾,而是被他所杀。而裁决司之所以接下这一单,无非是出于忌惮。很显然,下达这纸刺杀令的人,是连顾影笙都惹不起的人。那么,此番下令刺杀曲臻之人,会不会也是他呢?行刺朝中命官是影笙会明令禁止的事,但若他暗地里为之,虽不见得如上次那般顺利,倒也未必会失手。
想到这儿,影一的兴致竞被猝然吊起,他抬眸看向曲臻,问她:“你需要我做什么?”
“首先得麻烦你将星儿带去我哥那儿,保她周全。”曲臻目光坚定,眉宇间依稀有了几分杀手似的狠绝,她说:“我必须彻底消失,不能连累身边的人,我会从杜连城那里问出供货的商贾,收集罪证…“然后呢?"影一打断她道,“呈交公堂吗?”他很好奇,曲臻之所以说出这话,究竟是失了智决定放手一搏,还是当真有底气与那些人抗衡。
“不。”曲臻却沉声答:“我要著书揭露这一切,纵使批蟀之力难撼广厦,我也要将真相公之于众。”
她说:“这是我唯一擅长的事。”
影一缓缓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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