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山村的第一场雨（1 / 1）

林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白，车载收音机里断断续续传来气象台的红色预警：“台风'海燕'将于今日中午在闽北山区登陆，局部降雨量可能超过300毫米......“后视镜里，驻村工作队的行李箱在颠簸中撞得叮当作响，箱角磨损的“青山村驻点“贴纸已经卷起毛边。

“林同志，快进来！“村主任老陈顶着漏雨的草帽从屋檐下钻出来，裤腿上沾满泥浆。他接过林深手中的档案袋，转身时瞥见年轻人被雨水打湿的衬衫贴在后背上，肩胛骨处的骨节清晰可见。

话音未落，整面西墙的土砖突然开裂。林深抓起文件夹往楼上跑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回头只见老陈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正用力拽着晾衣绳上的被单：“快！周阿婆的哮喘药......“

推开门时，霉味混着浓烈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周阿婆瘫坐在竹椅上，胸口剧烈起伏，褪色的蓝布衫被冷汗浸透。窗台上，玻璃罐里的艾草还在往下滴水。“孙...孙子...“老人颤抖的手指指向角落的藤编箱，“药在...在矿上......“

山道上的泥水已经漫到腰间。林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上跑，裤管裂口处不断渗进冰冷的雨水。当他终于撞开卫生所的铁门时，值班医生正在给发烧的孕妇打点滴。“只有舒喘灵...“医生摇了摇头，“镇上药房的存货都被冲走了。“

“用这个！“林深扯下衬衫下摆做成止血带，又撕开床单包裹婴儿。当产妇的丈夫背着两人蹚过暴涨的溪流时，他突然想起驻村培训课上老师的话：“在基层，有时候你救的就是整个家庭。“

喇叭里传来镇长的声音时，林深才发现自己跪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泥水从裤管灌进来，他慌忙站起，却不小心踩到凸起的砖块。就在重心失衡的刹那，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返程的吉普车颠簸着爬上盘山路时，林深怀里抱着从镇上借来的急救箱。后视镜里，老陈正指挥村民用竹竿疏通排水沟，周志强扛着抽水泵往塌方的山体里钻。他忽然想起昨晚在周阿婆家阁楼发现的铁皮箱——箱底压着件洗褪色的军装，衣襟处绣着模糊的红星。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驻村工作群弹出消息：【紧急通知】请各驻村干部立即开展灾后重建工作，重点排查危房、统计受灾群众需求。林深望着窗外连绵的青山，突然觉得那些泥泞的沟壑里，藏着无数未被写进档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