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成了(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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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谈成了

暮色四合时,沈海觉着,果然是深冬早春的黄昏更美。无晚霞灼灼,也无川流不息的人流,天光收敛了最后一丝余晖,人便也稀了,汴京城便似褪了金钿玉搔头的仕女,卸下白日里珠围翠绕的做派,慵慵然枕着山河卧下了。沈海长大了,便喜爱冬春甚过夏秋,尤其如今这知行斋地处国子监夹巷,天然便比外头冷清,他凭倚竹窗,把着一盏乳茶慢饮,几枚梅花酥卧在陶碟里。竹帘懒懒卷起,他开了窗子,风虽有些凉,窗外却是好景色。窗框里是半角飞檐,屋檐之后,暮色晕染成深浅不一的紫,几点早亮的灯笼悬在远处,落于他眼中,便成了一星两点的淡黄光晕,影影绰绰地映在同样模糊成几笔剪影的街市之中。

竹编灯笼被风推得轻晃,巷陌深处犬吠声忽近忽远,更远还有街市上的嘈杂,有种大隐隐于市的宁静之感。

当值一整日,累得谁也不想理会,连家也不想回时,能坐在此处喝喝茶、漫无目的地消磨着时辰,倒也很安抚人心。他又抿了口乳茶。这样的宁静是他小时不懂的,那时轻狂自矜,是个自大虚荣令人厌烦的小孩,做过许多自以为是的蠢事,如今想来也是羞愧万分。

沈海感慨地又喝了一口,再啃了口梅花酥。真好吃啊。怎么他读书时就没有呢?不过幸好没有,否则他要是知道不过几道城墙相隔,国子监的学子日子过得这么好,更是要妒得夜夜挠墙。他慢慢将一盏乳茶都吃尽了,才满足地起身准备离开。下回得空,他一定还来坐坐!

晨间虽蒙林大人赐过一盏乳茶,但今晚这一盏是他自个挑的口味,好似唤作什么“兰桂”,这杯他更为喜爱,不仅乳香与茶韵交融得恰好,还有桂子的幽芬在口齿间袅袅升腾。因是冬日,这茶室里卖得都是热饮,但沈海觉着,这样清爽香甜的滋味,冷泡想必也不错。

他小时其实没怎么吃过牛乳,家里虽不算拮据的,若要吃也吃得起,但他娘嫌熬煮麻烦,他爹则嫌腥膻,家里便很少得见酪浆之流的东西。不过,他也是长大了才渐渐回过味来,为何幼时他总觉着爹娘从不挑食,却总是斥责他挑食,就好比这牛乳,爹娘不爱吃的压根他们也不买啊!后来自己有了余钱,却也想不起特意买来喝。如今喝一喝,倒是很合口味。

也不膻啊,甜甜的。

他走出这茶室,天色尚有几缕余明,便又去隔壁文房铺子逛了圈。方才他腹中饥饿,一与林大人问明了乳茶的所在便直奔这茶室了。且为了能进来喝茶,他还交了三文钱的读书费!

沈海怎么也没想到,这儿竟不是正经的茶肆,实际是个供学子就学的读书室。但是么…沈海临出门又回望一眼。

天快黑了,茶室里仍客满为患。

灯火明暖,炭炉子供得足,学子们这一堆、那一丛的,有的抱着猫不放,撅着屁股拿自己的衣带逗猫,被那肥猫挠成流苏了还兀自傻乐;有十几个聚在长桌那玩进来很风靡的阴阳牌;还有几人带了竹笛长萧,席地而坐,正低声和唱着自己填的蹩脚词曲;另有几个倒是乖乖地窝在角落里看子集经义,但沈海凑近了一看,他外头封皮虽写着《中庸》,但里头的书页却绘有粉颈香肩的美人图,一看他就懂了。

他心里冷笑。

这偷梁换柱看闲书的伎俩,都是他从前玩剩下的!谁看《中庸》能看得满脸春色、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上头,八成是什么《俏娘子错嫁薄情郎》《金钗盟誓相思债》《芙蓉帐里云雨欢》之类的……

呵,他都看过了。

嗤笑一声踏入那文房铺子,只见个垂髫小僮,抱着个比他脸还大的海碗,呼噜呼噜正吃汤饼呢,见他进来,嘴里还含着汤饼,指了指门边一摞藤篮,说了声:“郎君自选,篮子在那儿!”

沈海好奇地取了个篮子,他还没见哪家铺子能这般取个篮子叫人自选的,还只派了个小童子看守,难道这店主不怕有人偷窃夹带么?怀着这个疑虑,他逛了一圈,竞还真买了几样东西:几本装潢漂亮的小册子、几根狗头毛笔,尤其那笔:笔杆顶端刻了凶巴巴的疤脸狗头,笔杆上还刻着“狗贼我是你义父”,把沈海逗得当场大笑出声,乐得他当即抓了五六支。他要买,一定要买!

且还要多买几根,送给他那几个迄今仍交好的老同窗。他们见了也一定会大笑的。

这一根二十文,笔墨向来也不是便宜的东西,这也不算贵了。虽是普通的青竹笔杆,但锋毛倒还捻得不错,最妙的便是那狗头了,凶巴巴张嘴咆哮雕得惟妙惟肖,沈海乐呵呵看了半天。

他去那小童子那结账,忽觉脚面温热,似乎碰到了什么毛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一个和毛笔上一样的疤脸大狗头。柜台边卧着只疤面大犬,它原一直躺着,见他过来特意抬头起身,用鼻子把他身上嗅了个遍,似乎觉着他没有偷东西,才懒懒地又躺了回去,眯起眼假病沈海吓一跳,这狗真大,长得很凶,看样子是专门训出来的,鼻子灵得很,怪不得这店主不害怕有人偷盗呢,有这样的看门狗估摸着能比十双人眼还顶用,谁敢偷盗?一准能被它咬出来。

吃也吃了,逛也逛了,沈海也准备回家了。走出这文房铺子,对面东厢灯火映着纸窗,疏落落伏着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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