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相思千里暮云深(5 / 6)
得,要讨厌我,欺负我,作弄我,骗我,伤我的心……”
她微微喘息着,眸子中的笑意更加灿烂,眼泪早在不知不觉中滑落:
“总之,來生别让我再爱上你了,好么,”
卓王孙茫然不知所措,这算什么要求,
但他不得不点头,是的,这一生,他伤她如此之重,又有什么资格去期待來生,若沒有遇到他,她会更幸福么,她会在那一池秋水中,永远绽放么,
他已不忍去想,
相思看着他,苍白而甜美的笑容里,泛起淡淡的悲伤,是的,命中注定,她会爱上这个青衣男子,
若有來生,他必须要做到这一切,她才可能不爱他,
可能么,
不可能么,
缘已尽,情犹在,此生未了,以待來生,
她的笑容定格在琉璃般的晨光中,手轻轻滑落下來,
晨光暗淡了下去,
残破的灵堂中一片荒芜,
卓王孙一动不动,紧紧抱着她,看着房屋的罅隙中透入的道道日光,光影在他们身上无声转移,从清晨,到正午,到黄昏,
这一日,仿佛过去了一生的时间,
直到暮色再度笼罩了大地,四周依旧是一片寂静,草木鸟兽,仿佛已死去了,连山间的风声,似乎都已凝结,
卓王孙低下头,轻声道:“我带你回家,”将她横抱起來,向牡丹峰下走去,
他走的时候,沒有回头看任何东西,甚至,沒有去解开杨逸之身上的禁制,
在咫尺之外,杨逸之眼睁睁地看这一切,却不能言,不能动,只能在冰冷的角落里看着他们,
看他们紧紧相拥,看他们执手凝噎,
看他们阴阳永隔,看他们相约來生,
两个人的身影近在咫尺,亦远在天涯,两个人的创痛都亲身体会,却又不属于他,他,仿佛只是个外人,只能默默凝望,
别人的生死纠葛,别人的离合悲欢,
大概还有一整天的时间,他才能恢复行动,
才能结束这漫长的凌迟,
但之后呢,只会是更漫长的凌迟,
她放手而去,却留给他和他,慢慢承受,
卓王孙抱着相思,向山下走去,
朝鲜战场、不世的功业、三军将帅都被他抛在身后,如弃鄙履,
他径直向南面走去,不回头,不停留,不眠不休,
如果有任何东西敢挡在他面前,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座房屋,还是一块顽石,他都会一抬手,将它化为尘芥,
而他的旅程是那么遥远,远在千里万里外的中原,
华音阁,
只有那里,才可以被她称为是家,
整整七日,她躺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他也沒有一刻放手,
或许是有了神明的庇护,她的身体沒有一丝变化,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仿佛只是小睡过去,随时都会醒來,
而从朝鲜到中原,在他脚下铺开一条惨烈的血路,
笔直向南,
他抱着她,攀过崇山,涉过江河,穿过闹市,踏过荒原,一切挡在他面前的事物,都已化为灰土,
不再有怜悯,不再有理智,宛如神魔,
人们惊讶过,恐惧过,劝说过,反抗过,
甚至,数度集结人马,设下埋伏,试图阻止他,但无论是机关陷阱,还是火枪大炮;无论是武林高手,还是千军万马,最后的结果都只是一样,
死去的人越來越多,鲜血染红了他的青衣,
他却依旧南行,
人们只能惶然逃避,因为,他们终于明白,这个一路南行的青衣男子,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痛失挚爱的魔王,
再多的鲜血,也无法熄灭他心中的伤痛,
哪怕用整个天下去陪葬,
整整七日,
杨逸之沒有离开过牡丹峰,
他重新装殓父亲的遗骸,钉好破裂的棺木,扶起打翻的灵牌,重新跪守在灵前,第二日破晓时分,他将父亲埋葬,那时,失去了一切力量的他,要掘开一个得体的坟墓,都是那么艰难,
整整七日,他才安葬完老父,下了牡丹峰,
他的衣衫破败,全身沾满了泥泞,几乎看不出本來的颜色,那个清明如月,飘逸若仙的男子,似乎也被他亲手埋葬掉了,剩下的只是一具麻木、污秽、破败的躯壳,
他茫然行走在闹市上,茫然看着平壤城变得欢天喜地,
这时,日朝战争已结束,和平条约已签订,倭军正缓慢地撤出朝鲜,
灵堂上发生的事都已流传开去,
每一个人都在唾弃他,
幸存的朝鲜官员们忙着迎接和平,在李舜臣的拥立下,宣祖已回到平壤,一纸王令,这些官员不仅官复原职,还连升三级,他们都成了忠贞为国的英雄,于是有了鄙视杨逸之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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