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2 / 3)
。眼前除了一片纷红骇绿以外,剩下尽是不断晃动着的少山的影子。
她忽然似梦方觉,暗暗责备自己。平日和少山极难相见,即使有几次会面,也有老爷在侧,两人无不低眉顺目,噤若寒蝉。如今遇到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什么还要白白错过呢。
于是喊来如月说:“把四太太送的碧螺春沏上一壶,请谭管家进来喝杯茶。”然后梳拢鬓发,整理衣裙,静坐等待。
她的心绪杂乱无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希冀和渴望何在。看着少山随如月一起进来,一边欠身让座,一边故作镇定地搭讪:“你们种的是些什么花呀,我怎么都不认得。”
“有月季、剑兰、海棠……”谭少山道:“老爷说了,过两天派我去邻县的花圃,再买几样名贵的品种。”
“让你受累了。”
“九姨太太客气了。”谭少山说,语调虽然恭敬,神态已不象往常一样拘忌。
采菱瞥见身旁呆若木鸡的如月,不免心生厌烦。沉吟了一下说:“如月,你去看看厨房里的金丝芙蓉卷还有多少,收拾一盘给二太太送去。再问她最近有没有空,如果有空请过来赏花喝茶。”
如月领命而去,屋内便剩下孤男寡女的局面。采菱一时无所适从,眼光游移不定,最后落在谭少山宽大的腰带上,发现上面系着一绺洁白的布条。那是服孝未满的标志,少山身在谭府为仆,自然不可能遍体缟素。
“谭大叔的后事都料理妥当了吧。”采菱恳切地说。
“是的,有劳九姨太费心。”
句句“九姨太”使采菱颇感刺耳,轻笑着说:“没人的时候,如此称呼就免了吧。咱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这样叫我不觉得难堪吗。”
“尊卑之分总不可轻易僭越吧。”谭少山淡然一笑,似乎认同了她的观点。谦厚腼腆的笑容给采菱留下崭新而深刻的印象,隐隐地察觉,少山虽然长的魁梧高大,却并不是一个勇武粗野的男人。
“有一桩事一直令我忐忑不安,”采菱踌躇着说,“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哦,什么事。”
“关于谭大叔的遭遇不测,下人之间有一个危言耸听的传说。他们讲因为我的属相和谭大叔不合,两者相克,才造成了……”采菱面带惭惶,小心留意着少山的表情变化。
“纯粹是无稽之谈,”谭少山不以为然地打断了她的话,说:“我爹早就有心绞痛的毛病,和属相不合有什么关系。那班蠢材只会无事生非,造谣惑众。你从小读书明理,怎么也相信那些荒唐的话,更不该因此耿耿于怀。”
采菱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胸中陡然冒出一股暖意。见多识广的少山毕竟不同于浅薄无知的乡民,有此通情达理的答复,真不枉自己数年的朝思暮想。
“听说沈老先生不久前也过世了。”谭少山啜了口茶说,神情肃穆。
“是啊,否则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采菱面含戚容,幽幽叹息。
谭少山无从应对,只有岔开话题。“你家后院那棵枣树还在吗,应该长得很粗壮了吧。”
“是长大了许多,但为了替我爹置办寿材,去年已经锯掉了。”采菱说,突然想起一段往事,立刻忍俊不禁。“少山,你还记得那年夏天的事吗,咱们一起去我家后院摘枣子……”
那一天沈先生监考学生背诵《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的颂声刚起,采菱和少山偷偷跑到沈家后院玩耍。看见枣树上的果实将熟,不由得动了馋念。少山自告奋勇攀援而上,采菱取来一只簸箕站在树下,一边接枣,一边大尝其鲜。
少山正尽兴采摘,不防脚底一滑,只听“刺啦”一声,从枝干间翻滚跌下。幸亏遍地蒿草丰茂,不至于摔伤,然而一条葛布短裤留在了树上,被树杈刮得七零八落,随风飘摆。少山虽然年幼,也感到无比窘迫。双手捂住羞处,蹲在草丛中不敢起身,苦苦乞求采菱相助。
采菱又好笑又着急,把簸箕里盛的枣子倒掉扔了过去。少山却嫌其缝隙过大,且形状窄小,不能尽掩下体。采菱无奈,只得回家拿来继母的一条围裙,少山匆匆裹在腰间,打开后院角门,做贼似的一溜烟飞跑而去。
“当时我的样子实在狼狈。”提起陈年趣事,谭少山失声大笑。刹那间忘却了所有的繁文缛礼,直勾勾地盯着采菱,见她双腮潮红,眼波流动,一副不胜娇羞的媚态。忍不住心神一荡,目光也变得痴迷不已。
采菱向来得意于自己的美貌,却从未被人如此失魂落魄地逼视。方寸大乱之际,头脑里滋生出荒诞不经的想法,倘若每晚与自己坦腹相对的是面前的男人,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一念未了,毛热火辣的感觉便迅猛地袭遍了全身。
她慌忙装作低头饮茶,避开少山炽烈的眼光。过了许久才恢复原有的从容,重新开口道:“近几年在省城过得好么?”
“侍候人的日子在哪里还不都一样。”谭少山说,神色也渐趋平静。
“省城比平安镇大多了吧。”
“大倒不见得,只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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