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柏台霜气夜凄凄（三）（1 / 2）

“唉，那倒不是扣留脑袋，他们的意思就是假如你遂了他们的意，侩子手一刀下去，保管脑袋应声而掉，要是不遂他们的意，那不知道要砍多少刀，脑袋还在脖子上面牵牵扯出……”

熊二虎说着说着，脸上的横肉一阵乱颤，似乎在为自己的卑微感到绝望，道：“靠山吃山，这都是做生意罢了，一般能从富裕者那里敲出数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从贫穷者那里也能把衣服行李敲干净。完全敲不出来的，就按照事先威胁的办法痛加折磨。负责捆犯人的也是如此，不贿赂他，在捆缚时就先将其筋骨扭断。每年宣判的时候，死刑和死缓犯一概捆缚，押赴刑场待命，被处决的有十之三四，活下来的要几个月才能将捆伤养好。有的人会落下终身残疾……”

所谓“官如土木人如草”，随着监牢里的越来越安静，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在这地方，太阳进不来，月亮也进不来，除了那盏比垂死的眼神还要昏暗的油灯，再无他物。

要是油灯霍的一灭，这些囚犯就仿佛置身于穷奇饕餮等恶兽凶神的血盆大口之中，毫无反抗之力，只有奄奄一息的等着被一口生吞活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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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过得极为难捱，身上的新伤旧伤都像被洒了盐般，一阵阵疼得人撕心裂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伤口终于疼得麻木了，呼吸和血液却像火一样炙热起来。马文铭被烧得迷迷糊糊，总觉得过去的事情像皮影般在眼前晃。

不但看到郑大眼在大声怒喝，看到三保嘴里咬着敌人的肠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看到老娘温氏抱着马哈只的遗物，还看到秦广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喝着鸭血粉丝汤。

“马大哥，你跟我一起走！走吧”最后，他似乎听到舍兹在风中抽泣，他站在马晔背后，心里翻江倒海，却始终只敢苦笑。

一股突如其来的冷风将所有影像都吹散去。小牢子程小九用皮鞭将其幻境中抽醒，“马文铭，起来吃饭。起来，别他娘的装死！”

“嗯？”被烧得有些迷迷糊糊的马文铭茫然抬起头，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地下摆着一碗鱼，一碗肉，一碗鸡。虽然手艺看不出什么好歹来，不过总算是烧熟了。而且旁边居然还有一壶烧酒！

“这他娘的是断头饭？”

马文铭苦笑了一下，咱们中国人一向仁义厚道。秉着皇帝不差饿兵，阎王不差饿鬼的优良传统，在剁脑壳之前一定会给犯人吃一顿饱饭。

不过这按道理处斩一个三品的将军必须要朱元璋先生用朱砂打个圈圈勾决，没想到马晔居然这么等不及，这么胆大。不过这军律和民法不同，要是马晔一定要按照军令来做文章，比作阵前的哪一条哪一款，总是能够找得出来的。他也没办法去找律师来辩护。

“马晔到哪里去了？”马文铭从鼻孔中出冷哼道：“老子如果该死，他就应该在堂上公开审判老子的罪行。老子如果不该死，只怕他将来也逃不过那一刀！”

“好！”

“好……”几个牢友大声喝彩，为马文铭的硬气而感到骄傲。不过这一声叫好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孟浪，赶紧收了回来闭上嘴，眼里尽是惧色，程小九却不耐烦了，走上前，大声呵斥，“找死吧你们这伙贼囚！别给老子添乱！马文铭你可要知道好歹，这些都是马大人特别关照，从衙门厨房拿出来的，与外边买的不同。你赶紧吃了好上路！”

他也不管马文铭到底吃还是不吃，轻轻的敲击了几下铁栅栏，扭头走开。临出门，用手指了指食物，似乎有些异样的表情。

“不对啊？什么情况？”

马文铭将程小九的话回味了几遍，想想平安昨天走的时候塞给程小九的银子，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若有所思。

看着马文铭在一边，深思恍惚，那三盘菜被这牢里的夹墙风一吹，不过一刻之间，菜肴上面就隐隐的结了一层薄薄的猪油。以为马文铭是因为要掉脑袋了，不愿意吃饭，同牢的囚犯却不忍让食物白白浪费掉，笑嘻嘻地凑上前，低声劝道：“马大人好歹还是吃一些吧，上好的鸡鱼肉呢。衙门的厨子，弄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这也就是您，要是我们的话，顶多也就是两片白肉就打发了！”

“就这顿饭，你说我还有胃口么！”马文铭横了众人一样，露出一丝苦笑道：“看你们这口水都掉得三尺长了，你们没吃饭么？”

“这倒也是！”

熊二虎讪讪地看了他一眼，不住地向喉咙里边吞口水，别说人家是一个三品将军，就是他们一介草民要是吃这断头饭，也不见得能够吃得下去。

“至于我们，呵呵，从上顿饭到现在，都过去一整天了。您一直昏睡着当然不饿，我们几个，却是饿得前胸贴到了后脊梁了！”

“一整天了？监狱里边没牢饭么？”

“有，就在您脚边上。”一句回答，解决了两个疑问。马文铭低头看见几个驴屎一样的团子被丢在稻草堆旁，不知道能够把这几个驴粪蛋子定名为什么食物，要说是窝头吧，那窝头肯定觉得非常羞辱。有正经食物的情况下，连老鼠都不愿意闻这东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