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寻刀（中）（1 / 2）

天色渐晚，余杭城华灯初上。

男人牵著妻子的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很有种漂泊无根，随水逐流的流浪之感。

此时心里蓦然骚动著一种异样的感觉，半是亲近半是疏远，那种感觉伴著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著他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上。

他下意识地走向城东的方向，走向那所老宅。

四年来，他一直没有来过这里。一来是他的叔叔与妹妹早已不知逃到何处，二来是前几年官府仍在到处追捕他。

自从这家主人出事後，园子已荒废了许久。由於周边的住家夜里常听到诡异的笑声，许多小孩也得了不知名的怪病而夭折，於是人们害怕这里地气不利，一年内悉数搬走，只留下了这条荒芜的街道。

门外的空地倒是干净，似是常有人来打扫。他与妻子来到宅院门前，暗红色的院门紧闭。岁月宛如一叶薄薄的刀片，将大门上原本朱红的鲜豔一一挫掉。大门上方斜摆著一块牌匾，仿佛一个人歪著嘴在那嘲笑。匾上的字早已模糊不清，隐隐约约仅能看见一半的“页”字。

他心里顿觉五味陈杂，手指轻轻触碰在门上。他的妻子安静地抱著婴儿站在一旁，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凝视著他。

“是……是颜少爷吗？”一个嘶哑的苍老声音带著份激动在背後问道。

颜若苏回头，觉得面前的老人有些面熟，却忘了在何处相识。

“颜少爷！”老人一见他面，扑通一声跪下，随後低著头伤心地哭起来。

“老人家。”颜若苏将老人扶起，“您是……”

“我是这儿的老管家呀！”老人抹著眼泪，“颜少爷，你可回来了！”

颜若苏一把抓住老管家的手，声音颤抖，“是你！你知道我叔叔和妹妹现在在哪吗？”

老人一听这话，像是触动了他多年的伤疤，呜呜大哭起来。

“别哭，老忠，快说他们在哪？”颜若苏有点心慌了，不祥的预感在心里妖魔般腾起。

老忠似乎费了很大的劲才止住痛哭，哽咽道：“老爷早就死在大牢里了……”

“什麽？他们不是早就跑了麽？”

“老爷本来已经带著小姐跑了。可後来到了泊阳郡，小姐说放不下她的郎君，想回去看看他。老爷挨不过小姐的央求，就偷偷地回来了。”

“难道！”颜若苏瞪大双眼吼道：“难道严必白把他们出卖了！”

老忠被他一吼，哭得愈加伤心，“就是那个白眼狼呦！这个杀千刀的！他见了小姐，就骗小姐说要见见岳父大人。小姐怎麽会怀疑自己的丈夫呢？就带他去了，谁知他已经偷偷让下人告知了官府，老爷和小姐就这麽一块被抓了。可怜老爷一生为善，没几天就被他们折磨的死在监牢里了。那个白眼狼倒好，升了官後又娶了一房，现在跑寒烨城去当什麽御史了！”

“雪湖呢？我妹妹在哪？”颜若苏攥紧老忠的手。

老忠眼里含著浑浊的老泪望著颜若苏，不敢言语。

“说话啊！”

“小姐……小姐她被卖到了妓院，从二楼跳了下来，摔断了腿，後来也不知道又卖到哪去了……”老忠说完，泣不成声。

颜若苏手一松，顿觉大脑一片空白，心中一点星火乍起，瞬间燎原！

那是寂灭多年的怒火再一次点燃。他的心像是被烈火炙烤的痛，痛的他闭紧了双眼，眼泪止不住地淌出。小哑巴也流下泪来，她走上去握丈夫的手，一股骇人的热度把她烫的猛缩回手来。

他全想起来了，痛苦的记忆如洪水猛兽一样向他冲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对这个世界强烈的憎恨在他脑子里盘旋、扭曲、沸腾。复仇的黑暗灭顶压来，啮噬著他的全部理智。

颜若苏睁眼，仰望。此时苍龙七宿的两只“龙角”现於东方夜空中，散发出妖异的星芒，正映在他的眼里。

他沈默了一会儿，回身一脚踹开了院门。火星四起，老忠惊讶地看著门环上的道道铁链像被利刃斩断一样滑了下去。

颜若苏再度走进余杭颜府。

老忠刚迈前一步，小哑巴挡在他身前，担心地对他摇摇头。随後她抱著儿子紧跟了上去。

入眼的先是一方不大的庭院，园中衰木败草，一片狼藉，假山早已被人搬走，空留遍地枯叶。他穿过残破的曲廊，迎面的雪香阁如今已是一堆灰白的瓦砾。他径直走向後园，那里一片衰败之象：池水干涸，亭子也塌了，昔日的繁花盛景像一场大梦般湮灭无踪。

颜若苏终於来到了那座偏院门前。一股奇异的感觉充斥全身，院里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最深最浓的黑暗里注视著他，引诱著他，蛊惑著他。那种感觉告诉他，他与院里的那个东西是血与肉的关系，永远不可分开。

门竟自动打开了，如同一个久违的朋友张开热情的双臂来迎接他！

他走了进去。

小哑巴一路跟在他身後，这时慌忙地也跟进那座偏院。只见院中一口枯井，井边一个人影一晃而没。

黑，寂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