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2 / 2）

大的宫殿里傲视草原，风从他的脚底下刮过去，野草匍匐在他的脚底下哗啦啦的响，我看见一个王者用征服者的眼光俯视他的天下。

当初，我的祖先们什么都没有，只有五把卷了刃的刀，但是他们就是用那五把刀征服了整个漠北。他说，如水，相信我，如果换做你，你也可以。看着他坚毅的眼神，我挺了挺胸膛，我说，我会的，我会强大的，总有一天，我要让太阳照耀在整个大草原上。

那你们的婚事就尽快办了吧，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现在身子也大不如前了，前天骑马时差点闪了腰。格尔吉有点英雄气短的感慨，时光不饶人呐。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就努力挺挺胸膛。自古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地自然规律，本该一口答应您的，可是我现在上有高堂，他们虽然卑贱，却也是我的爹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少不得的，否则塔丝娜也不算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堂堂一个公主，下嫁给我，本来就够委屈了……说到这里，我就口气软了。

你说的在理，这样吧。你收拾一下，回大漠接他们过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他们风霜劳碌半辈子了，也请他们来漠北享享清福。我这里虽说不比中原繁华，但是比羊石镇绝差不了，我不会慢待他们的。来年春天，整个大地都是青翠的，羊群像云朵一样点缀在草原上，可好看了。呼吸一口，都是清新的让人舍不得吐出来的空气，他们一定会爱上这里的。到时候，我们就等着你和塔丝娜完婚啦。

格尔吉王爷指派了二百多兵士护送我回大漠，我说用不着其实，沿路虽然有些小毛贼，但是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格尔吉王爷哈哈大笑，他说如水啊，我派他们跟着你回北漠不是因为沿途有几个小毛贼，这是一种气场，而你，现在配得上这样的排场。否则，别人该笑我格尔吉寒酸了。再说，你们的皇帝已经驾崩，新皇帝刚即位，大漠里可能会不太安定，你带这些兵士也能保证你的安全。听他这么说，我只好点点头。塔丝娜整整一天都没见踪影，问下人，下人告诉我，塔丝娜正忙着为我准备回家要带的礼品，据说已经收拾了好几箱子了。我说你去告诉公主，用不了那么多东西，我就是回趟家接爹娘过来，太多就白白浪费了。婢女一屈身走了，不大一会儿，塔丝娜自己来了，她说，如水，这是我和爹的一点心意，你就别管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那天晚上，我又梦到了我娘，她坐在我床边上垂着头一言不发，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青藤一样盖住她的脸。我说，娘，孩儿现在飞黄腾达了，你让我看一眼你的脸吧。娘无动于衷，没听见一样，她用修长苍白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梳理自己的头发，那些柔软纤细的头发就一绺一绺从她的头皮上掉下来，凌乱铺在我床上，很多很多的头发，像水一样厚实地往下落，缠绕在我周围，静静地。我看见细微的尘屑从头顶上一点一点落下来，覆盖在娘亲的落发上。娘亲突然转过脸，我看见她的脸上全是血，鲜红的血掩盖了她的容颜，她目光呆滞，喃喃的梦呓一样喊我的名字，如水——如水——。我哭了，我紧紧抓住她的手，我说娘，如水在这儿，在这儿，你怎么了？娘突然就哭了，晶莹的泪水流下去，她满是鲜血的脸上就有了一道雪白的划痕。她慈爱地看着我，再也不肯说一个字，和她的落发一起消失了，留下一片茫茫夜色。我坐起来，哭着喊她，娘——娘——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李公子怎么了？有丫鬟闻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灯笼里的光亮照地房间里有了一片昏黄。我说没事，你们出去吧。丫鬟走了以后，我靠在墙角拥被而坐，一遍一遍回想着梦境，越想越乱，脑子里嗡嗡作响。漫长的夜啊，站在草原上不肯离去，我听见计时的滴漏的声音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一圈一圈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我对着漆黑的夜色询问，娘，你想告诉我什么啊？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的脸？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像一滴水滑进了一条静静的河流，被黑夜吞噬了。

第二天，我把梦里的情境告诉了塔丝娜，我问她，是不是会有什么不详的事？一年多了，我都没梦见过娘亲，这次她突然闯进我的梦乡，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塔丝娜怜惜地看着我，她说，说你傻你还真傻，傻瓜，梦都是相反的，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快去快回啊，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