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2 / 2）

不可小觑啊。塔丝娜似懂非懂点点头，依偎在我肩上不说话。

几个月过去了，我担心的事一直没有发生，我就有点沉不住气，于是和格尔吉王爷有了进一步的谈话。格尔吉王爷听完我的分析和推测，欣赏地拍拍我的肩膀，他说，如水啊，我在就看出来了，你是个人才啊。可是，他话锋一转，年轻人啊，你要耐住性子，不要自己首先乱了阵脚。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知道吗？以不变应万变。

我走出了格尔吉王爷的寝宫，月朗星稀，清爽的风吹过来，我才突然想到，夏天到了。好久没有这样一个人有闲暇时间坐下来欣赏夜色了，最近一直在读唐诗，这样坐下来的时候，竹影横在地面上，空气里漂浮着青草的气息，偶尔有蚊子飞过来扑在我脸上，我挥一挥手赶走它们就突然想到两句诗。天阶月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我知道，这样惬意闲适的时日不会有多久了，只要多吉一起事，我就再也无暇也无心欣赏这些了，不如索性多看一阵子。

思绪又飞回到大漠，那个曾经我迫切想要逃离的囚笼。后院的那颗槐树又出现在我眼前，我看见幼小的自己挣扎在一堆破棉絮堆里哇哇大哭，鼻涕和眼泪流进嘴巴里，那只乌鸦就那样盯着我看，阴鹫的眼睛里闪耀着诡异的光亮，血红的嘴角挂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冷笑。我打一个寒噤，立刻回过神来，听见一种很怪异的声音在格尔吉王爷寝宫的方向想起，就站起身来准备过去看看。这时候，第二声又响起来，已经到了宫殿门口，我被这像是嘶吼一样尖锐而痛苦的声音刺得不寒而栗，起了一声鸡皮疙瘩，拔腿就朝格尔吉王爷寝宫的方向跑去。第三声声音想起的时候，已经到了草原上，而这三声只是在我一起身一拔腿的时间里，我实在想不到什么东西可以有这样块的速度。第三声声音刚落下，草原上的狗争先恐后叫起来，它们叫的声音好奇怪，呜呜呜呜，像是在哭一样，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狗叫声。

咕咕——咕咕——两声猫头鹰的叫声拦住了我，我看见一只猫头鹰停在假山后面的树枝上，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在黑夜里闪耀出狡黠的光亮，头上的发突然倒竖起来——它在朝我诡异地笑。我记得婉娘曾说过，晚上要是看见猫头鹰朝你笑，就要赶紧对它撒一泡尿，否则就要祸患临头了。我赶紧停下来，解开裤子，对着猫头鹰撒了一泡尿，猫头鹰又咕咕两声飞走了。

我看着猫头鹰飞走的背影，脑子里又出现了小时候那只用阴鹫眼神盯着我看的黑乌鸦的样子，心里突然涌上来一种莫大的恐惶，这种恐慌是前所未有过的，心里焦躁而且恼怒，像是有一团火在腹中燃烧一样。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才能消除这种突如其来却又无力消除的恐惶，只好继续拔腿向格尔吉王爷寝宫跑去。这时候，我看见一只乌鸦在假山后面昏暗的灯火里飞起来，消失在清明的夜色里不见了。

格尔吉王爷正要就寝，见我慌慌张张跑过来，以为出现了什么要紧的事，脸色变得紧张起来。我端起他桌子上的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一壶凉茶，我说，我听到了奇怪的叫声，听到了整个草原的够都在哭，看到了一只会笑的猫头鹰还有一只不怀好意的乌鸦。格尔吉王爷拍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脸色也变得缓和了，他说，如水啊，是你太紧张了，区区一个多吉就让你这样了，以后怎么担得起草原王的重担啊。最后他对我下了定义，到底是太年轻。我说我感觉会出事，要出大事了，草原上要出大事了。格尔吉王爷盯着我的眼睛，不要乱说，那你告诉我，能出什么事？我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我说这是感觉，我的感觉。格尔吉斜着嘴角不屑地一笑，他说，年轻人，感觉往往是不可靠的。

他看出了我的恐慌，却蔑视我的胆小。但是，他不知道，我的感觉有多么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