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十里洋场上（1 / 2）

一二八抗战的硝烟已经消散，十六铺码头又恢复往日喧嚣。

朝阳初升，驱散了弥漫在江面上的薄雾。一艘长江班轮拉响汽笛，缓缓驶入金利源码头停靠。

班轮上的旅客，纷纷下船。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从班轮上下来。

他手提一只崭新的柳编手提箱，神色匆匆，快步走出码头。

“去魏盛里。”

男子在小东门外拦下一辆黄包车，向车夫报出了目的地。

听他说话，带着一些北方口音。虽然刻意掩饰，但黄包车夫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破绽。

“先生坐好喽！”

黄包车夫没有废话，等男子在车上坐好，就一路小跑的拉起车子。清脆的铃声，叮当响不停，极为悦耳。男子坐上黄包车，长出了一口气，先前一副紧张的模样，伴随着悦耳铃声，渐渐隐去。

“先生从哪里来？”

“不要啰唆，快点走，到了地方，自然有赏。”

黄包车夫似乎想要和男子聊两句，可是这男人却没有聊天的兴致。见对方不想聊天，车夫也不勉强。特别是那句‘有赏’，更让他来了精神，脚下如飞，跑得更快。男人闭上眼睛，露出一抹疲惫之色。他好像很累，所以坐在车上一句话也不说，更无心观赏沿途的风景。

大约跑了十几分钟，男人睁开眼，露出疑惑之色。

“这是什么地方？我是去魏盛里，庆余坊弄口旁边的魏盛里。”

黄包车穿行在小弄堂里，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远离了大街。男人顿时紧张起来，大声询问。

可黄包车夫却没有理睬，只是埋着头一路小跑。

蓬蓬蓬！

男人跺了两下踏脚板，“你这是去哪里？我说过了，是去魏盛里，你怎么跑到这小弄堂里了？”

“先生不用着急，阿拉走的是捷径。

从这里出去，就是大路，你就放心吧……”

黄包车夫回答的非常轻松，可是看他走的路，却越来越僻静。

两边是高墙耸立，弄堂里更不见人迹。这哪里像是捷径？

“停车，我要你停车！”

男人脸色更加紧张，大声叫嚷。

黄包车夫停下脚步，慢慢放下车，微微喘息着扭过头来，看着男人笑道：“先生，到了！”

“到了？”

男人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要去魏盛里，你把我拉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黄包车夫只是呵呵的笑，却没有回答。

他退了两步，手指头放进嘴里，吹了一个呼哨，紧跟着从一旁弄堂小巷里呼啦啦跑出十几个人。

这些人，衣衫破旧，看上都是些苦哈哈出身。

穿着褂子，腰间系着腰带，有的还插着匕首，一个个看上去如同凶神恶煞。

“看先生这打扮，应该混的不错。

实不相瞒，兄弟最近手头紧，所以想要请先生帮衬一下。先生是聪明人，一定不会拒绝吧。”

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碰到‘老渣’了！

所谓老渣，是江湖中的术语，特制那些坑蒙拐骗，干无本买卖的江湖人。

男人心里越发紧张，看对方逼过来，他连忙从车上下来，一手拎着柳编提箱，另一只手顺势从怀里取出一把手枪，“别过来，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黄包车夫也没想到，这看上去矮胖的家伙，居然会带枪，一时间也紧张起来。

他做‘老渣’这行当也有两年了，很少有失手的情况。上海滩十里洋场，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他守着金利源码头讨生活，靠的就是眼力。这矮胖子虽然衣装鲜亮，但气质上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人物。原想做他这一票，至少能快活两日，没想到对方有枪。

一二八抗战之后，随着停战协议签署，上海对枪械军火的管理非常严格。

不过，也仅止是严格。

黄包车夫见过枪，所以在片刻失神之后，就冷静下来。

王八盒子！

他认出男人手里的枪，是一支南部14式手枪，俗称王八盒子枪。南部十四式是它的学名，为南部大佐模仿卢格P08式手枪的失败品。当然了，黄包车夫也仅知道这是一支日本人制造的手枪，除此之外，对它也没有更多的认识。所以，他心里虽然紧张，脸上却表现平静。

在上海滩讨生活，没有点胆色怎么可以？

这矮冬瓜看上去貌不惊人，居然还带着枪，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他是一条大鱼。

黄包车夫的目光，落在了男人手里的柳编提箱上，露出贪婪之色。

“先生这样子做，怕是要惹麻烦的。

兄弟我只是求财，也不想为难你……这样吧，把箱子留下来，算是交个朋友。你看，我这里有十几个人，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好汉。你只有一把枪，如果走了火，可就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