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心照不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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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竹将那两件衣服叠好,齐整地摆在桌上,随后取了一本书,坐在床边诵读。

郭三原本以为,绿竹定会使出甚么计策,让她带衣服给唐仁。谁知过了许久,绿竹只是看书,绝口不提“衣服”二字。郭三颇感意外,同时又有些失望。这就像两位高手过招,其中一人算准了对方的招数,并且想好了克制之法,只待对方使出该招,便会将其制服,岂料对方始终不出招,破敌之法也就没了用处。不过话说回来,倘若绿竹对她使诈用计,巧言相欺,那便将她当作了小孩子,或许令她更加失望;但若绿竹甚么都不说,双方就达成了一种“默契”,彼此间也有了信任和尊重,自然不存在“欺骗”之说了。

郭三躺在被窝中,定定是瞧着绿竹,见她坐在床边,嘴唇微动,轻声诵读书中的字句,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模样甚是可爱,丝毫不像一个狡诈的女子,暗想:“我给唐大叔送药之事,绿竹姐早已知晓,却从没问过我,显然对我信任之极。但她和唐大叔都是大理人,倘若做出有损大宋之事,我岂不成了帮凶?”忽又想:“大理有许多民族,不知绿竹姐是哪一族?”问道:“绿竹姐,你是汉人么?”绿竹道:“我是摆夷人。”只说了这几字,突然一呆,转头看着郭三。她二人相处数月,几乎无话不谈,在郭三的心目中,早将绿竹当作了亲姐妹;况且唐仁受伤之后,也坦承自己是大理人,因此郭三生出一种错觉,认为绿竹的身份已不再隐密,这才问她“是不是汉人”。

绿竹暗自纳闷,细想近日之事,似乎从未对郭三提及自己的身世,她怎就知道了呢?

郭三不动声色,又问:“绿竹姐,摆夷人是‘白族’人么?”在她想来,“摆夷”二字连着读,正好是“白”的发音,于是自作聪明地认为,摆夷族是宋朝对白族的别称。

绿竹摇头道:“摆夷不是白族,而是傣族。”郭三恍然大悟道:“啊,傣族我知道,每年都有‘泼水节’。”绿竹奇道:“甚么泼水节?”郭三更奇,反问:“没有么?”心中纳闷:“莫非我记错了?”

其实,宋朝的“傣族”只是傣人的自称,外人通常称其为“金齿”、“黑齿”、“膝齿”、“绣面”、“白衣”、“摆夷”等等;直到二十世纪,“傣族”二字才被定为标准称呼。至于“泼水节”,原是古婆罗门教的一种仪式,后被佛教所吸收,并在南宋时传入中国。此时是北宋,绿竹自然没听过甚么“泼水节”了。

郭三唯恐再说错话,忙转了话题,道:“绿竹姐,给我讲一个摆夷族的故事吧。”绿竹笑道:“好。我听过一个故事,叫作《葫芦人》。”郭三问道:“葫芦人?是吹葫芦丝的人么?”绿竹道:“不是。咦?你怎知道葫芦丝?”郭三道:“我妈妈说的。”绿竹一怔,暗想:“郭三的妈妈真了不起。”脱去鞋子,躺在郭三的身边,讲了“葫芦人”的故事。

郭三又累又困,只听得片刻,便已闭眼睡去。次日起床后,见桌上放了一个包袱,一个小竹篮。篮中装着一只茶杯。她伸手摸向茶杯,只觉得一阵温热,凑鼻细闻,却是一股草药的味道,寻思:“绿竹姐备了衣服和药汁,正是要我带给唐大叔的。”坐在桌前,匆匆吃了两块糕点,喝了小半碗稀粥,便将包袱背在左肩上,右手端起茶杯,说道:“绿竹姐,我要走啦。”

绿竹送郭三出了大门,嘱咐道:“如果药凉了,就再热一热。”郭三道:“山洞离这不远,药不会凉的。”这时她说出“山洞”二字,绿竹丝毫不感意外,俩人虽未将话讲明,但已心照不宣了。

郭三带着衣服和药杯,来到山洞外,轻轻咳了几声,弄出一些声响,以让唐仁知道“来者是郭三”。她进入洞中,将衣服递给唐仁,说道:“唐大叔,我带来两件衣服。”唐仁笑道:“辛苦你了。”却不问她从哪找的衣服。郭三也不多解释,取来两只小碗,各自倒了些药汤,将其中一碗递与唐仁,又给叶连喂服了另一碗。

叶连不再发烧,但气色仍然较差。每当他清醒时,便会给郭三讲解《论语》,讲得累了,就躺在草垛上昏睡。郭三坐在他的身旁,捧着书本诵读,偶尔偷望一眼,但见他双目紧闭,眉头微皱,想是伤口又在痛了。这时细细算来,唐、叶二人受伤已有六日,也各自服了两例药汤。

翌日清晨,绿竹又熬了一大碗药,这次她不再自己试喝,而是直接倒入了杯中。郭三带着药汁,再次进入山洞,给叶连服喂了小半碗。

叶连精神不济,只讲了一页《论语》,便又倒地昏睡。中午时分,郭三正要离开,忽听叶连叫了一声:“妈妈!”郭三微微一怔。唐仁道:“他在说梦话呢。”郭三暗自纳罕,心想一个大男人家,怎会在受伤后叫“妈妈”?

这时叶连翻了一个身,口中含糊不清地又说一阵。侧耳细听,原来他反复叫着“月儿”二字。郭三不解,问道:“唐大叔,月儿是谁?”唐仁摇头道:“不知道。他每晚昏睡时,总会叫这名字。”郭三心想:“难道‘月儿’是叶大哥的女朋友?人常说‘伤筯动骨一百天’,叶大哥被箭射中,并没伤到筋骨,或许再过一个月,他就能见到‘月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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