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鱼肠剑（1 / 2）

夜半时分，裴木殷捧着一罐灯油再次进了中军帐内。

她背对着靳左，走到床边，从油罐里舀出一勺灯油，往桌上的油灯里倒，再拾起地上的铁剪子，将烧焦的灯芯剪去一截，摇曳的火光柔柔打在裴木殷的脸上，恍然之间她有浅浅的错觉，似乎为他剪烛是很平常很舒服的事，她一点也不感觉排斥，不认为是下人所做的粗事。

搁下铁钳子，她走出内帐，迎上了靳左看向她的目光。

白日的铠甲头盔已经脱掉，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襦衫，精瘦修长，他深眸本该隐与黑暗之中，却被裴木殷点亮的火光，染上一片晶亮。

“裴木殷”

他低声唤了她的名字，听不出什么语气，一如他的性格，淡淡无味，不辨喜怒。

“将军还有事？”

她紧了紧怀里的油坛子，朝他走近了一步，却又不敢太近，当日他中邪发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裴木殷实在没有把握，自己有没有勇气再一次咬破舌尖，去喷他一脸血。想到这茬，她不禁红上耳根，偏了偏脸，让侧脸照在火光之中，掩去一丝羞赧。

娘希匹，好歹是女的，都嘴啃嘴了，容她害羞一把，不行么！这是她心中俩小人的争吵，与人无关。

“把你的剑给我”

“啊？”裴木殷傻问了一句：“什么剑？”

靳左似乎是个行动派的人，一句话重复两遍的蠢事他很难办到，所以也不跟裴木殷多话，只是上前一步，直接将手伸到她的腰际，翻手一挑后，佩剑到手，他的动作十分干脆利落，连腰带都果断的牺牲在了地上。

裴木殷惊呼一声，瞬间白了张脸，立即蹲下身体，拢住身前的衣服，提着松垮的裤子。她垂着头，方才的羞涩跑得一干二净，满怀激情得问候了他祖宗八代一遍，颇为滑稽的蹲着转了个身，背对着他，慢悠悠的摸起地上的腰带，有些笨拙的蹲身系回去。

清了清嗓子，裴木殷好整以暇，收拾有些慌乱的心思，重新抬起了眼眸：“末将打小有这个毛病，喜欢蹲着系裤腰带，望将军海涵”

靳左闻言先是一愣，后嘴角牵起一个不一样的弧度，裴木殷还没看仔细，他又回归了面瘫脸，那一瞬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手腕一振，剑如有灵性一般，锃一声，寒光出鞘，剑身静静流淌着清冷的光泽。

他伸出二指，擦过刀锋，一丝殷红的血从指间破出，让裴木殷吃了一惊，忙道：“将、将军？”

铛，刀锋染血入鞘，他摇摇头，扭身走近内帐，从一处剑匣中挑出一柄小剑来，还没等裴木殷回神，那柄剑已递到了裴木殷的跟前，靳左的话也跟重磅炸弹一般，炸响在她的耳边。

“鱼肠剑，你带去，你那柄还不够锋利”听靳左的口气，他送的剑似乎就是一堆破铜烂铁，要不就是地摊上十块钱一把的“飘风刀”——风一吹，跟纸一般劈啪响。

“鱼肠剑？哪柄鱼肠剑？！是那柄天下十名剑的鱼肠古剑？”裴木殷瞬间凌乱了，这十柄古剑神器，她前世久仰大名，今世想不到有幸还能看上一眼！

春秋时专诸刺僚，将此剑藏于鱼腹之中，烹调成才，摆上食案，不料此剑大通人性，竟自己破鱼肚立起，助专诸刺杀吴王成功，成后世就一段旷世奇谈。

“你识它？”看了看手里的剑，靳左出言相问。

“知道一些，因为特别崇拜，所以研究过一点”她眸色晶亮，熠熠有神，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手中鱼肠剑抬至两人跟前，跟近一步，她笑意泠泠：“你看，十柄名剑皆有自己的剑身纹络，像干将莫邪，因为妻子莫邪投身铸剑炉，所以剑身上会有泪水的斑，再说龙渊、工布、太阿，纹路比较大气，似高山流水，阔江际海，而这个鱼肠剑嘛，就会小家碧玉一点，曲折遛着弯，就跟鱼肚肠似得”

裴木殷用手指弹了弹剑身，清越铮铮，余音不止，一听便是好剑。她不松手，仰头竖脑的看进靳左的眼里，兴奋异常道：“将军真要把剑借我，不后悔？”

“你行事小心，山贼不易对付”

裴木殷闻言大吃了一惊，他，他如何知道自己的打算？她素闻双驼峰有一窝山贼，以劫掳关内村庄为生计，秦战上几次去筹粮，也大多是因为这个原因，几乎空手而归。当时裴木殷听过算过，想不到这次在双驼峰的设伏截西戎人的粮道，还能找这帮家伙一起帮个忙。只是，她的如意算盘，竟早就被靳左知道，这令她十分挫败。

裴木殷还没醒过闷儿来，却见靳左一矮身，将手里的鱼肠剑斜斜插入她腰束之内，却因裴木殷腰肢纤细，这剑一时半会儿还挂不住。有些无奈，他手指一顿，又往结扣处伸去，想重新系得紧实一些。

裴木殷尴尬的往后一跳，如临大敌，迅速道：“末将自己来！”

靳左见其排斥自己，心中也明白因由，并不解释什么，只是缓缓收回手，垂在了身侧，转身往内帐走去。

裴木殷握着发烫的鱼肠剑，将目光投向靳左离开的背影，只觉他分外孤寂。

暗自叹了一口气，其实，她躲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