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新琼州(一)(3 / 4)
辰后,琼州兵备道兼知府沈廷扬招待赵有恒的家宴结束,两人在知府衙门后院里闲聊散步,惺惺相惜的同时都踌躇满志。
“这后院的山石花木,还是抚台大人当年之作,如今青石竹篱苍翠依然,我等却已老了。”比赵有恒小几岁的沈廷扬捏着短须,边走边感慨。
“呵呵。兵宪大人与赵某同受君命,署理琼州新政,正是皇恩浩荡大展宏图之时,哪用得了艳羡后院的花草石木?待到琼崖大兴、殿前回报君恩之后,再去寄情山水还来得及啊!”
赵有恒和沈廷扬对视一眼后,两人都发出了哈哈大笑。都是一副心有灵犀的样子。
恭维话说完,赵有恒转入一处林荫小道,突然压低了声音:“沈大人。去岁‘百花居’一案,可有眉目?”
见赵有恒冷不丁问起那桩悬案,沈廷扬捏着胡须的手也是一顿,好半天才缓缓摇头:“实不相瞒,下官遍查卷宗,皆指天干物燥、意外之祸。当晚‘百花居’连同周遭数户皆成焦墟瓦砾,无人幸免,即便有蹊跷之处,也无从查证。”
赵有恒听完,眉头越来越紧。仿佛联想到了某个方向。
“抚台大人过问此事,难道有其他偏处听闻?”沈廷扬也是个明白人,一看赵有恒的表情。马上觉得对方曾经久任琼州知府,肯定对当地一些说不得的事有所知晓。
“数十位朝廷命官蒙难,想来心里不忍罢了……对了,沈大人,赵某离琼多年,如今琼州民业如何?”赵有恒的表情恢复了正常,把话题转向了当地的民生经济。
“呵呵,来琼之前,下官还在忐忑妄测,为何圣上会择琼州一地行农垦与海运新政。到此地不过一年,下官才知抚台大人当年留下个好地啊!”一说起琼州的近况,沈廷扬就眉飞色舞起来,“那南洋稻种果真是珍物,一年两熟,两三年换植豆种一季,加之南洋泥肥(华美化肥)奇效,地无抛荒休耕之虑,一亩田年可收稻米四、五石有余!如今琼地各县徙迁流民屯垦,新种稻田计有七十万亩,税入米粮十五万余石!更有闽粤粮商贩运余粮于东南三省,流转诸货。虽商税简缺,然各课银税亦收万两,堪称巨利。百姓衣食无忧,家家均有囤粮,尚有余力做其它营生。又有地方士绅联建私坊工矿,林林总总,再增税入万余两……”
两人坐到了石桌边,沈廷扬一阵欣喜感慨之后,又仿佛有些难言之隐,好半天才用手点着桌面,渐渐露出难色:“琼州之地,一年钱粮赋税堪比江南大府,颇为可喜,圣上亦对下官有所嘉勉。不过乡绅百姓不喜农作,比之江南更甚……下官也知蔗田、棉田、椰树、胶树(橡胶树)等农产银价更高,可与江南桑麻比肩,然琼州膏腴之地遍种此等田产,又兴私坊,如此滥用农力,终有一日无人务农,与国不利啊……”
“此外,说是朝廷官府徙迁各地流民安顿垦荒,然地方士绅合股结社,争雇民力,又兼并山林、圈买山头、置办私坊矿务,诸州县民力早已占去十之七八,稻田却稀疏可数。美其名曰同心协力、提振民生。流民或入富家为工,或只得另寻偏野荒泽之地开垦。”
“琼州行复荒新政,收聚流户,屯垦多年,若有稻田百万亩,则东南大定。再有南洋行商廉价米粮引入,由海路北输,又岂止百万石之数?然民情汹涌,乡绅百姓不愿换种稻麦,若改弦易辙,下官又恐生民乱。如此种种,实难强行。抚台大人可愿为下官解局?”
说完,沈廷扬站起来,对着赵有恒深深一鞠。言下之意,现在琼州地方百姓的农业,就是赵有恒当年“惯”出来的。恐怕上任琼州知府离奇身死,也和当时有人下令毁去蔗田、棉田有关。
“这个……沈大人何出此言?琼州地方乡绅父老安居择业,乃平常事。硬行百万稻田之政。也只能沉积仓廪,难以流转。若是经陆路内输,恐怕半途即靡费十九,反得不偿失、空耗琼州地力民力,与民无益。眼下百废待兴,新政初始,米粮海运之业又岂是一朝一夕能成?”
沈廷扬邀请自己来琼州叙事,没想到居然找到这个方向给自己下了个套。赵有恒顿时心下不快,语气也微微凉了下来。
“下官深受皇恩。牧守琼崖,自然以百姓民业为先。然北地国用甚艰,琼州又陈米价贱,哎……”沈廷扬说着说着,就书呆子气大起,当场红了眼。
“就本抚近年所见。浙、闽、粤,乃至湖广,虽为鱼米之乡。然田地兼并日甚。朝廷为御东虏、剿流寇,年年加赋增役。偶有风调雨顺,又米贱难以为生。丰年之时尚且苦不堪言,堪称世间奇观。江南百姓无不弃稻,转种桑、麻、棉等物,获利在外,尚能安顿一年半饱。”
“江南米粮漕运之难、北地粮荒,又怎能算是一府一州之过?沈大人临危受命,于琼州推行农垦海运新政,不正是求解之道?若朝廷真有百万石远航载行之量。商贾无贱囤惜售,江南百姓可获利于粮,自然会改种稻麦。赵某身为广东巡抚。监理钱粮,自然和沈大人是一意同行,但欲速则不达啊……”
一石琼州或南洋稻米,只是运到福州随意出手,都能赚上两钱的净利,来自南洋海外的稻米,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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