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易主-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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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忠将我敷衍得这么好,无非看在杜嵩面上。

我更难堪,语无伦次地说了句“汉奸该杀”,立即往外走。

我觉得自己非常无耻,可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又不认得张大户,犯不上为他再做更多。

沿着长街走,青绢布鞋踏在地板上,嘚嘚有声。

没想好怎么面对二姨奶,我一步一挪,只盼晚点回去。

边走边打草稿,冷不丁一抬头,看见二姨奶站在院门口,手把门环,抻脖子往这边看。

我第一反应是躲,缩身往墙后一藏;第二反应是提气积力,准备今晚翻院墙回家。大不了摔死,反正活着也是受罪。

却听二姨奶一声,“阿昭!”

我吸口气,抬手在脸上猛搓两下,搓出张笑脸,迎出去,“二姨奶,还没睡呀?”

“还没有,”二姨奶双手抄在棉袄下面,“到二姨奶家里坐坐吧,吃不吃锅贴呀?”

心头一刺。我忽然尖声说:“我不吃!”

二姨奶马上沉默下来了,低头望着砖地,急得左右摇晃。

我猛地用手捂着脸,就要冲进屋里。

二姨奶又在后面喊了我一声,钉住我的脚,“阿昭!”

我僵硬地扭回头。二姨奶慢慢抬起脸,瞅了我一阵,“委屈你了呀,阿昭。”她小声说,“二姨奶对不起你呀!”

这一瞬间,我真想掐死自己。

喉咙干涩发紧,我再说不出话,索性大步跑进屋,伏到炕上,嚎啕大哭起来。

便宜祖母闻声而来,坐在炕沿上,淡淡说,“穷人富人,没靠山,都只是县太爷的钱袋子。从来这样,有什么稀奇?”

我还是哭。

便宜祖母叹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斜站着看了几眼院子,回来挨着我耳朵说,“各家门,另家户。他姓张的阔了一辈子,那些吃的用的,我跟你二姨奶梦里都摸不着,你有心疼他的,不如多心疼心疼我跟你二姨奶。以后嫁给杜嵩,接我老姐儿俩过去住几天大房子,也算你孝顺。”

为了国家,岳飞什么都能贡献。女儿更不在话下。

我决定了,要是岳飞把我嫁给杜嵩,我就去找完颜望,他愿意纳我做妾,那是我的福气;或者他给我一份活计——哪怕去做营伎,也好过嫁给杜嵩。

至少我良心上过得去。

便宜祖母不耐烦起来,推了我一把,“好了,别做作了。做饭做饭不会,缝衣缝衣不行,唯独这江苏小娘们的矫情劲,倒跟你娘学了个十成十。”

说完,从口袋里摸出封信,丢在炕上,“你爹从前线来的家书,你快念给我听呀。”

我抹了把眼泪,拆开信,才看了两行,就看不下去,缓了口气,又忍着看了一遍,浑身发冷。

“表叔死了,”我艰难说,“给一个叫杨再兴的人杀——”

“——哎呀,你二姨奶就这一个儿,她咋个受得住!”便宜祖母瞪大眼,又摇晃我的胳膊,“你、你别是咒人!”

“···”

“你二姨奶命苦,我早说她那男人八字不好,把你二姨奶妨住了,”便宜祖母背过手,在地下绕圈子,绕了几圈,一跺脚立住,“那个姓杨的死了没有?他们是反贼,比汉奸还坏嘞,诛九族!男人都杀光,女人都拉去做表子!”

我呜呜摇头,“要给他封官。”

“这他妈没有王法了!”便宜祖母因为愤怒,声音特别高。

我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让二姨奶听到了。”

便宜祖母又惊又悔,默然坐了回来,“你表叔才二十七,二十七啊···”

她把头一低,泪珠一滴滴滚在蓝布旧衫上,哭了一会,又抖擞精神,“谁给他封官?谁敢给他封官?俺家还有你爹在做官哩,看谁敢欺负你二姨奶!”

“就是我爹!”我说,“我爹要给他封官!还要二姨奶认他做义子。”

话音未落,头皮一疼,头发就被便宜祖母揪住了。

便宜祖母一边扯我头皮,朝墙上狠磕几下,一边压着嗓子骂我:“他妈的小昌妇,你骗我!你敢骗我!你咒你二姨奶!看我不打死你——”

我不吭声。倒不是我宽容大度,而是这一刻,我觉得疼痛让我松快许多。竟盼望便宜祖母打得更厉害些。

便宜祖母打完,又抱着我儿啊肉啊地哭起来,“阿昭呀,你别怪奶奶,奶奶是气急了,你跟奶奶说,到底为什么呀?”

“杨再兴答应抗金。”我说,“我爹让我们告诉二姨奶,见了面,千万别让杨再兴脸上下不来。以后···以后杨再兴就和表叔一样,为二姨奶尽孝。”

“这说得什么话?疯了,”便宜祖母喃喃,“那四个字我是刻给人看的,你爹别是当真了吧。”

···

第二天,天还没亮,便宜祖母就把我摇起来,换了七八套衣裳,一次次彩排、演练,逼我背熟台词。

“先别跟你二姨奶说,说太快她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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