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该死的人(1 / 2)
这时有个穿戴怪异的人将脑袋凑到我跟前仔细地观察我,而后仔细地用手摸棺材的底部。我猜想这个人可能是下葬师,他在照例检查棺材的制作有没有漏动。
稍后下葬师命令众人将我的身体重新放到棺材里,他们将我平放进去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头部轰地一下触到了棺材底板,那种生硬的碰撞让我眼前瞬时模糊一片,同时,有一丝轻微的电流布满全身的感觉。
我知道我躺进了生平最不愿意来,却又不得不来的地方。
这些该死的人,下手怎么不轻一些,我在心里咒骂着,可脑子里马上闪过一丝怪念头,我已经是死了的人了,死人是不该埋怨什么的。
这么想时,我心里无限悲哀。
此时我眼前只有一块长方形的天,长不过两米,宽不过八十公分。这比起我躺在草坪上,自由自在地伸懒腰时看到的天空要少多了,应该说少的可怜。
我能看到下葬师在看我,亲人们也围上来看我,有我的爷爷、大伯和堂兄弟们,他们摸我的衣服,摸我的被褥,摸我的脸。我能看到他们悲痛的脸。
该死的老贾,他又幻化出了我的亲人,而且幻化的是如此的逼真。难道他不知道我的爷爷早就过世了吗?
接着我看到亲人们被另一些人劝走,接着一片黑影从我眼前划过。我看清楚了,那是棺盖。我知道他们要给我盖棺了。他们会将棺材盖用铆钉死死地铆上,然后,众人会给我定论了。
我很想听听,可又不想听。我不知道最后时刻,这里会有多少真话,会有多少假话。
“既然亲人们都已经望完了骨,那我们就进行下一步吧,我来念祭文:逝者文心武,男,三十不到。此人一生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萎靡颓废、浪子一个!”下葬师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很大,我听的很清晰。简简单单说了三十个字就把我的三十年给说完了。
怎么?就这么四个成语,十六个字就把我的一生给打发了?他妈的,说我无所事事也就罢了,说我是浪子我也承认了,说我颓废我也认了,可他竟然还说我游手好闲?我靠!我怎么就游手好闲了,我是上墙揭了你家的屋顶的瓦,还是翻墙偷了你家的高压锅?他敢说我游手好闲?
听下葬师大声地说着我的生平,我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冲出去狠狠揍他几拳,可恶的小人!卑鄙的小人!我大声咒骂着,可无奈身子动不了。
“此人幼时学习马虎,偏科严重,爱耍小聪明,好讲点江湖小义气,却没有交到什么真心朋友。年轻时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无上进心,对待父母不孝。人近中年,无妻无子,碌碌无为!”下葬师还在大声地说着,我不知道这狗东西是提前写好了念祭文呢,还是在临场发挥呢。祭文里还用得着说我偏科严重吗?三十岁不到就说我人近中年?他妈的!
我反正很恼火,他妈的,只听说盖棺定论时都要讲点逝者的好,哪怕拼凑一些,可我倒好,硬是被众人开起批斗会来了。
“此人一生碌碌无为,平平庸庸,现在死去了,死的时机恰到好处,算是为社会做出了最大的、唯一的贡献。我提议,我们应该鼓掌记得他的好,他的唯一的好。”
我听到人群里随即发出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接着就有人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声,叹息到我心肝疼。好在掌声是稀稀拉拉的,如果有热烈的掌声我发誓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下葬师。他为什么不说我曾为孤儿寻找过父母,为鳏寡寻找过安康,为同事仗义直言过?难道我的这些好他们都视为粪土?视而不见?还说我的死就是为社会做出的最大的、唯一的贡献,难道我是秦桧吗?难道我是戴笠吗?难道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我气的眼前直冒金星。
这时我意识过来了,人必须乘活着的时候把想干的都干了,不然就只有懊恼的份儿了。
“哐当”一声,棺盖盖上了,我眼前立刻变得昏暗起来,只有棺盖之间的缝隙里会透进来一些光线,这样我勉强能看到自己的脚。那些光线在我的面前织成了一道道网,我想我可能就是困在这生死大网里的一只小苍蝇吧,等待我的会是一只漆黑,巨大的蜘蛛,我似乎已经感觉到有只毛茸茸的爪子在抚摸着我的脸。
“好了,大家现在开始哭吧!”
下葬师提醒着众人。
哀乐十分配合地吹响,亲人们的哭号声清晰入耳,听得出有很多平时不怎么联系的朋友也来了,甚至租房隔壁刚刚和我吵过嘴的泼妇也来了,他们应该在给我鞠躬,应该在给我奠纸,有的人还在反复说着对不住我的话。说的我也有些后悔,怎么在世的时候不跟他们多聊聊呢。我想此时我该奋力顶破棺盖坐起来,然后朝他们呲牙咧嘴,再看他们被吓坏的脸和狼狈的逃跑样该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想到这我试着动了动身子,动不了,我也懒得动了,可我还是在心里偷偷的乐了一下,笑完之后我在想,自己这样正常吗?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还在想着怎么吓唬别人,看来下葬师说的没错,我就是个边缘人,这个世界上有我不多,没我不少。
唉,该死的人啊!该死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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