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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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又是上数学课的时间,晓林溜了出来。学校大门口西边不远处有一排新城市电影公司设置的宣传橱窗,一个男青年正在将橱窗一扇扇打开,晓林好奇地慢慢走过去。

“喂,过来帮一把。”那人回头看晓林一眼说。他大约二十岁,个子不高,肩膀很宽阔,象体操运动员,鼻子和眼睛长得使晓林感觉有些象自己。他一边忙活,一边表情冷漠地和晓林搭话:“怎么,不喜欢数学课?”

问得怪!晓林心存戒忌,不想回答。

现在把旧的电影海报揭下来换上新的,晓林帮他把框板安上。他突然又问:“那角上是什么色?”

“桔红色。”

“嗯。下边?”

“是鸭蛋绿。”

“嗯,很对。那么,这幅画的底色?”

“绿色!”

“喜欢绿色吗?它象征生命。一个星球上只要有绿色就会有生命。”

真象诗!晓林似乎被他牵住了什么,不假思索地冒出一句:“绿色也喜欢。我更喜欢红色,它象征生命之火,因为血是红的。”

“很好。今年十四岁吗?”

“十四岁半。”

他仍然是不正眼看晓林,边做边说:“我一眼就看出你不同于一般人,你有画家的素质、诗人的天赋。你的感受能力很强,将来会了不起。我叫戈剑,有时间去公司找我,宿舍在二楼,右边第二个门。”

晓林从来没有遇到过象他这样似乎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人,他预言似的褒奖,并无获取什么的企图,使晓林觉得此人也非同一般。几句充满信任与理解的话语,即刻消除了晓林与他人常有的一种心理隔阂。

下课铃响了,晓林向校门走去,转身看他。他点下头,没有表情。

晚饭后。

右边第二个门的门窗玻璃都从里面裱糊的严严实实,不能看见里面的什么。晓林轻轻敲了两下,等一会儿,没有声言,又敲,用些力;明明亮着灯,能没人?他鼓了鼓勇气,叫:“剑哥,你在吗?”

屋里响起了椅子的挪动声,门开了:“进来。”

一股怪味直呛鼻子。晓林惊奇地寻视这屋里的一切:正面靠街的窗上钉着几张八开的男女裸体素描;左墙上悬着两面桌面大的红旗──国旗、团旗,两旗中间贴着和国旗一般大小的国歌歌片,无线谱谱的曲;右墙上低处一溜小幅油画写生,人物居多;高处用图钉钉着一张岳飞手迹拓片“还我河山”,还有两排魏碑拓片和用铁钉把的古瓦当残片;门旁边一面一人高的大玻璃镜片斜竖在地上,地板上摆满了泥塑的人头像,男女老少都有;靠左墙里角有一张单人床,床上没有整理,枕边两部录音机、几盘英语磁带,床下是泥土、鞋;床边靠窗的写字台上垛放了大小厚薄不一的书刊、台灯、小型人体石膏模型,窗台上有几只饼干筒。从屋门到写字台前只有一条尺半的小径相通,望着屋里零乱的一切,晓林真象进入了迷宫。剑哥站在他对面:“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你是个难得的搞艺术的天才;我也是天才,我发现了你。你脑袋后面有个包,拿破仑就有,我也有……”他把两臂盘在胸前,象发表演说。

至于拿破仑的脑袋如何,晓林一无所知,不过,他头后是有一块骨头凸起,可他根本没意识到这竟是天才的象征,倒这样想过:是不是因为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常抱着我,以至后脑勺在胳膊肘上塌了下去?

“以后跟我学美术。”语气近似商量,又带着逼迫。

“那我就叫你戈老师。”晓林说。

“还是叫哥哥吧。我没有弟弟,很想有,看见你就想是他。咱们有缘分。”

“剑哥,我还有一个月初中毕业,以后我就跟你学画画。我很喜欢画画,你愿教我,我觉得很幸运。”

“生在世上就是幸运……呵,你过来坐在这儿,我把床收拾一下。”他让晓林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然后把床上放的衣服卷起来塞进被褥下面。

晓林注意到写字台的台灯上有两指宽一个纸条,上写:闲谈莫过五分钟!于是站起身告辞。

他不挽留,说:“你可以白天来。”

短暂的接触,使两颗年轻的心加深了沟通,虽然晓林并不能一下理解剑哥,但他已经感到,剑哥象一块巨大的磁石,对自己产生着一种超人的吸引力,使自己不能不随着他的足迹。

第二天白天。晓林在剑哥办公室的窗外敲了一下。剑哥抬头见是他,招手让他进去,把一串钥匙递给他:“你先上楼,过会儿我就去。”

晓林把钥匙插进暗锁孔,轻轻推开门。屋里光线灰暗,立刻,他又闻到了那股怪味,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昨天晚上看到的泥塑头像全不见了,地下只留下它们存在过的痕迹。晓林从门后找到一把新笤帚,将地上的泥屑扫起来堆在门后。床上依然很乱,看来衣服和书已长时与主人同床共眠了。屋里没有衣箱,晓林以为是洗过的衣服没处放才这样堆在床上;衣服全是深色调的,他拿起一件,立即,一股酸汗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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