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六、（1 / 2）

六、

老太太从拉开的门缝中看见晓林，恐惧地立刻就要关门。

他顶住门，仰着脸说：“干嘛那么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怕你？笑话！你来干什么？”老太太打起精神，拿出敌对的勇气。

他挤身进屋，她急忙往外推。他随手掩上门，并把暗锁的保险钮推上。她抓住他按在上面的胳膊拉了两下没拉动；大概怕出什么危险，敞开门以便朝外呼救。她沉吟了一下，脸上知趣地堆了些柔和。因为他的左手插在裤兜里没抽出来，他故意这样，上楼时设计的。

“晓林，你别来找我呀！告诉你，没用！你找王茜去。”似有些商量的口气。

他朝里间望着：“一年以前，您热情地让我看看您的穷家，现在又要把我推出去！“

“你快走，不然我喊人了。”她威胁道。

晓林看着屋里，不紧不慢地说；“您说的一点不错，家是太穷了，连一台黑白电视机都没有！你是个热心肠的人，可惜……”

老太太气得喘了几口粗气，猛地打开门，但并没有喊：“说，欠你多少？”她理直气壮了，“大不了一百五十块！”

“不愧是老姜！有这么大本事您应当把命算得准点儿。好好看看，别看错了！”他大大方方把“帐单”递上。

她轻松地伸手一抄：“这么多！你想抬高物价？”

“是否验一下发货票？”他诈言道。

“你！你……”

“您别激动!我妈养我这么大，我没有为她花过什么钱!可，我和君才相处一年，她就为君花掉了她半年的工资!”

“你少来这一套！“

“那好，废话少说，拿钱吧！”他沉下脸。

“拿钱？不问你要俺闺女的损失费，就便宜了你！”她咬着牙说。

“你、你、你……你知道世上还有廉耻二字吗？”他咬着牙道。

老太太气得干张嘴说不出话，手里攥着“帐单”往外就走。

晓林心说，这又是要去茜姐家“论理”了：好可恶的一招！他站着没动。

她回头看看：“出来……丢了东西我问你要！”

她擂鼓一般擂着茜姐家的门。门一开，她径直闯进去，怒冲冲地往沙发上一坐，喘吁着用变了形的眼光扫视面前的人。

茜姐明白了，她恨恨地对晓林小声说：“你是存心不让我过去这个年了！”

“王茜！”老太太大喝一声，“啪”地把“帐单”拍在茶几上：“王茜，你看看，这小子早就存心不良，幸好这门亲事吹掉，吹得好！”

“茜姐，我……”晓林欲说什么。

茜姐扭头不再理他。艾师傅探身将“帐单”拿过去，看了看放在身后的半橱上。晓林依旧站在那把铁椅子前。

“你们两个，”老太太手点茜姐夫妇：“这是存心看我的笑话！嗯？嫌你妈我一时死不了是不是？”她一板一眼、吐字清楚，“俺还有两个闺女离不开她妈，俺还想好好地活哩！谁想咒我死，我算是和她没完！”

“妈，你别扯远了！谁咒你了？”茜姐说。

“谁？你心里最清楚，哼！”

“晓林，你先走吧！”茜姐说。

“他不能走！”老太太吼一声。

晓林倒了杯开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您老人家要我说什么呢？以前您是那么使人感到亲切，可现在……”

“老人家？不敢当！”她嗤之以鼻。

“我还要说，您采取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您根本就对君不负责任！”晓林又说。

老太太大概将“不负责任”曲解了，脸上隐隐露出一丝难堪。“嘭！”他扬起右手擂在茶几上，杯子在茶几上弹跳了一下，水洒出了大半。

“林叔叔──”囡囡背着书包跑进屋来，她站在四个大人中间，转脸观察每个人的表情，一下收敛了那可爱的笑容。她用遗惑的眼光看了看晓林，悄悄往后退着，一直退到门口，将头倚着门框。

“好你个王茜！你都听清楚这小子说什么吗？还有小艾，你别装哑巴！这些日子他为啥一遍又一遍地没完没了上楼去找茬？嗯？就是你出的主意！别看你干瞪两只蛤蟆眼装那啥事没有，哼！你老娘我傻哩，你两口子一撅腚我就……你让这小子马上滚出去，不然，你们谁也别再蹬我的家门，我没有你这孝顺闺女！”

“晓林，你走吧！晚上再来。”茜姐说。

艾师傅凑近茶几，用三个指头轻轻敲击茶几边，说：“俺那娘，你这是在谁家里？晓林是我的同事、我的朋友！”

晓林说：‘大姨，您别跟茜姐过不去！她没做错什么。事情的当初是您拍板赞成的，您现在全推她一个人身上……”

“闭嘴！我教训自己的孩子，你少插言！”

茜姐对晓林哀求说：“求求你！你快走吧！”

“俺俩闺女还等着吃饭哩。”老太太露出胜利者傲慢的微笑，从沙发上站起来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