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钱校长的烦恼（1 / 2）

钱炳茂今年四十有七，半辈子在县一中苦苦打拼，终于荣升了市一中的校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他要“拔苗助长”，让老师把高中三年的内容压缩到高一就教完，余下的时间就是反复考试操练。

第二把火，他要“敲骨吸髓”，延长晚自习到十一点半，提早早自习到五点，推行全校师生强制留校住宿。

第三把火，他要“文体两开花”，要求每个班级至少推出一名艺术生和体育特长生，去冲击那些知名的艺术学院和体育学校。

钱校长这三把火要施行，少不了背后有人“推波助澜”。他上任月湖中学校长没多久，就开放食堂四楼的VIP包厢，经常以参观学校为名，宴请教育局各位高官。

这天席间，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钱炳茂青云得志，意气风发，大谈特谈自己的施教理念，脑海中浮现一片光明的远景。

眼前朦胧的雾气散开，他猝然清醒，透过窗，望见有两个学生在天台角落上拉拉扯扯。见那男生抱着女生放在天台的围栏上，钱校长一蹬腿猛地站起来，眼镜“啪”一声掉在桌面上。

一桌子的人都看向他。

“哦，我想问诸位，今日可尽兴否？”钱校长尽力挤出一个笑容。

他低头去拾眼镜，猫着腰，用脚在桌底下踹刘主任的腿。他眯缝眼里的那粒小黑籽呲溜地往窗外瞟，一般人还真看不见。

刘主任看见了，也看明白了，挺直了身板，不动声色地拉开椅子说道：“诸位领导，这光吃菜可不够意思，小刘再去给您们上点‘茶水’润润嗓子。”

刘主任不着痕迹地摸到窗边，伸手去拉那帘子。

钱校长提起的心正要放下，却见教育局的郝处长抬起头要向外望去。钱校长猛一拍桌子又站起来，惊得满桌宾客停了杯盏看他。

“哈哈，各位教育局的领导们，今天在此处相聚不易，我代表月湖中学本部，感谢各位领导莅临指导。我钱某人深耕教育多年，今日能走到这一步，离不开各位领导的支持。大家乘兴而来，要尽兴而归。钱某人区区小才，略通音律，会唱的歌倒有几首，今日就唱给诸位助助兴。”

众人都以为钱校长是喝酒上头了，也乐得看他出相。钱校长嚎完两首，托刘秘书打掩护，尿遁出来了。

他走到那两个学生身后，长出一口气，好歹两个人没出什么意外。

女孩子双手抱膝，缩在围栏的角落里；男孩子弓着身体，掩面靠在围栏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取下眼镜擦了擦，对着两人说道：“好了，现在大家都冷静一下，到我办公室坐坐，喝口茶吧。”

“祁临，江雨霁，你们两个可胆大的很呢。”钱校长看一眼他们的校牌，一面说着，一面把名字发给刘主任。“跟我走吧，晚自习不用去了。”

已经到了晚自习的时间，食堂的人都散去了，只有他们三个人走在空荡荡的楼梯上。钱校长走在前，祁临不紧不慢地跟着，时不时用余光去瞟身后的人。江雨霁右手抱着左臂，踮着一只脚，力倦神疲地走在最后。

走到二楼，祁临改变方向，往露台走去。

他不声不响地，忽然就攀着玻璃窗爬到露台上，给钱校长吓了一跳。

“干嘛呢？你去哪？”

钱校长追着他过去，奈何腿短体胖上不了窗，急得嗷嗷直叫：“祁临同学，你别想不开，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好好说的嘛。”

祁临的身躯遁入夜色，藏匿在灌木丛的阴影中，很快就看不清了。钱校长急得只能给保卫处打电话。

原本远远站着的江雨霁也走上前，她往窗外看，黑乎乎的大片树丛，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都分不清是人是兽。

好半天，等保卫处的大叔急哄哄地赶过来，正扒着窗要出去找人，祁临自己从草丛里站起来。

钱校长和保安大叔喊着：“小心点，小心点。”

祁临只手把住窗框，脚一抬就翻了进来。

江雨霁冷冷地瞥他一眼，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那样子看起来着实挺狼狈的。

他头上和衣裤上沾着草屑叶片，衣领上布满千岛酱的棕色污渍，挂着一张倦怠的脸，看着宛若做旧的人偶。

他另一侧的手上拎着一只白鞋。

正是江雨霁掉的那只。

他把鞋举到江雨霁面前。江雨霁微有些诧异，眼尖地注意到他手腕上有几处被树枝划开的血痕。

但她只是看着，没有反应。

祁临蹲下来，把鞋放在她脚边，抬起她一只脚便要往鞋里套。

“你，不要动我。”她吃过嘴硬的苦头，但还是无法忍受他自顾自的行径，略有些胆战心惊地说道：“我自己会穿鞋。”

这一次，他没有生气。

松开手，默默站到一旁。

“暴力倾向是绝对不可取的，必须要杜绝这种行为在校园内发生。”钱校长坐在他的皮椅上，伸出食指朝办公桌前的祁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