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与试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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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痛感来袭,曲臻都会在心里与亲手切断的尾指道歉,抱歉将它送去凶险之地,抱歉强迫它与其他伙伴分离,而那根尾指也好似真能听到她的心声一般,疼痛虽然剧烈,但只要她不避不怯,多数时候都来得快、去得也快。“你知道吗?有时我觉得它还在那儿。”

曲臻慢悠悠地走在影一身侧,想将失去指头后的奇妙感受与他分享。“不是有那种虫子吗?断成两截后还能蠕动,人为何不能呢?我有时还是会下意识摇动左手的小指,然后起身去看,看那根断指有没有反……“有吗?”

影一紧跟着追问,仿佛真的很想知道答案。“没有,"曲臻悻悻道:“只有手上疼得厉害。”“嗯。“影一点头,“当真有用的话,我兴许该把耳朵割下来给你,如此一来,你下次做这种事前,至少可以问问我的意见。”曲臻转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

她自然听得出话里揶揄的意味,却分辨不清影一说这话是出于担心心还是嘲弄,但无论如何,对于询问意见这种事,影一绝对没资格教训她。曲臻理直气壮:“那你接下我的刺杀令却决定对我说谎前,为何不问问我的意见?”

影一垂下睫羽,但目光里的心虚还是被曲臻捕捉到,她于是穷追不舍道:“难道你们觉得说实话,我接受不了吗?”说出“你们"二字时,曲臻突然意识到,那日她之所以当机立断决定断指,当中亦有赌气的成分在。

反杀雇主、交还赏金、缄口不言……

这些决定都是影一与徐怀尚做的,整个过程中,他们商榷、筹谋、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辗转操劳,而她的性命就像赌桌上的筹码,仅被三言两语左右。但她的命,本该由自己来救。

既然刺杀令上写着"曲臻"二字,他们凭何将她刨除在外?他们是觉得她没有勇气面对这些?还是认为她没有能力为自己的性命做主?若是寻常的影笙会杀手,会有如此看法倒也不足为奇,但如若影一只将她视作猎物,便不会说出方才那样的话。

他既记挂她,便也该信任她。

他得要明白,相比受人豢养的牡丹,她更愿做荒岭上的一颗野草,自力更生、不卑不亢。

因为她是完整的、与他一样强大的人。

哪怕世道如此,哪怕身为一介女流,她亦不愿被驯化。曲臻前前后后思量了许多,步子跟着不自觉加快,但这些话她终是未能当面说出囗。

影一愿抽空送她回家,她本该感激不尽,倘若路上只会絮叨埋怨,怕是只会惹恼他。

况且,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不上远近,若是草率将这些酸腐之言倾吐而出,只会显得她自作多情。

许是走得太急,曲臻又出了一身虚汗,脑袋晕晕乎乎,视野忽明忽暗。后来,清风拨散残云,月华落下时,她听见影一轻声说了一句,“接受不了的人,兴许是我。”

曲臻停在原地,有些迷茫地看向他。

影一不太能直视曲臻的双眼,只是垂下目光,徐徐开口道:“兴许我从一开始便不想杀你,我想不通其中的缘由,便去找徐怀尚,让他给我一个。”“兴许我一早便明白,只要见到你,我便动不了手,但我希望自己不论作何决定都是出于理智,而非理智以外的、那些不该存在的情愫。”他顿了顿,然后说:

“见到你,我很容易失去理智。”

抬起头,星辰在画圈,明月化作一团虚影,铺天盖地的晕眩还在继续。曲臻站在风里,身子摇摇欲坠,思绪乱成浆糊。她没力气理清他的话,只是莫名地有些心疼。“情愫……“她轻声问,“为何不该存在?”影一看向她,眸底闪过一丝凄切。

他不知该如何告诉她,从那场大雪开始,他心底的恨与怕其实一刻都不曾消减,他痛恨那些只会让自己一次次被弃绝的愁思,索性戴上嗜血魔王的面具。但这张面具他戴得太久,而今已不知如何才能摘下。影一低垂着头,像个无助的孩子。

曲臻头回见到他这副模样,心上急切,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恼人的风一遍遍加重额角的痛,她感觉自己就快站不住了,于是便朝着他挪腾两步,说出了那句放肆的话。

“有依,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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