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鲁河道(1 / 2)
漕船摇橹声撕开夜幕时,追兵的火把还在三十里外的岔道打转。李清和缩在运麦的麻袋堆里,鼻端尽是陈年稻壳的霉味。船头“丰”字旗被河风卷起一角,卓寻蘸着河水在舱板画图。
顾红衣轻拢茶盏,指尖在杯沿轻划,“过了椒鲁河不出半日便是景山。”
顾红衣指尖叩在舱板的闷响惊得李清和心头一颤。顾红衣瞥见他骤然收紧瞳孔,终于满意地勾起唇角。
舱外芦苇在风中泛起波浪,她将茶盏推回原位时,指尖在凝结的水珠上蘸了蘸,忽然弹向停在舷窗上的灰羽,惊起数只掠过舷窗。
甲板上卓寻的臂膀伤口在月光下泛出血渍,他正用指尖在舱板上勾画河道走向。
“什么?”,卓寻的手背青筋微凸,这个角度恰好让右肩伤口露在顾红衣面前。
在卓寻本能低头的刹那,顾红衣广袖翻卷如风。三枚银针没入他肩井穴。
“我说椒鲁河五月前泛水,那里改道了。”她踩着卓寻僵直的膝盖俯下身,右手紧紧捏着卓寻的肩伤:“教坊司的姐姐没教过你?越是致命的伤疤,越该用胭脂遮着。”
卓寻面色微微扭曲,臂膀渗出血丝。内力刚触到肩井穴的银针,左侧阴影里骤然寒光暴起——云怀瑾的长剑已抵住他咽喉,剑锋映出舱顶摇晃的油灯。
卓寻后颈青筋暴起,额角冷汗浸透鬓发。云怀瑾的剑锋正压在他咽喉,他却仍死死盯着顾红衣,喉结在剑刃下艰难滚动,血珠顺着颈线滑进衣领。忽然低笑出声,“顾姑娘袖口上的兽纹,可比教坊司的胭脂金贵多了。”
云怀瑾的剑锋蓦地压下三分,却在顾红衣眼风扫来时顿住。
“你真正要躲的不是追兵。”顾红衣将火折子凑近卓寻渗血的臂膀,“五月前椒鲁河沉船时,不知谁往岸边淤泥里埋了三百桶火油...”她忽然贴近他耳畔,“椒鲁河这条水道,够把所有人送进阎罗殿了。”
“三百斤火油...”顾红衣指尖顺着渗血的箭创向下滑动,“该不会全浇在我们的退路了吧?”她忽然将火折子按在卓寻颤抖的臂膀上,他浑身肌肉骤然绷紧,喉间发出低嚎。
“莫忘了我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她突然从袖中甩出半副衔环,映着摇曳的灯火,在卓寻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晃出冷光。
“咻!”
“嘘。”卓寻突然吹熄火折子。黑暗中云怀瑾的剑锋擦着他咽喉划过,却在顾红衣急促的铃铛声中硬生生停住。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舱外传来船工惊恐的喊叫:“火油!河面漂着火油!”
河风卷着焦糊味灌进船舱时,第一支火箭正正钉在“丰”字旗上,顾红衣在金铃脆响中厉喝:“带小侯爷跳船!”
“如今景山码头全是永安侯的人”顾红衣在浪涛声中揪住卓寻衣领,将浸水的景山密函拍在他胸口,“想要前往北江必须转道西颜。”
就在此时,密林中又有异动,数道黑影穿梭其间,似有大批人马朝河岸逼近。顾红衣柳眉一蹙,与卓寻对视一眼,二人心中俱是一凛,这夜,愈发深沉诡谲了。
三日后西颜边境的芦苇荡里,漕船残骸卡在岩间。云怀瑾擦拭剑锋映出李清和脖颈的掐痕——那是卓寻拖他钻出水道时留下的印记。
李清和被这变故钩回思绪,抬手摸了摸脖颈那微微凸起的掐痕,心中涌起一阵复杂情绪。
“走?”顾红衣看着面前萌生退意的李清和,“三日前你钻进麻袋时,退路就跟着粮船烧成灰了。”
“然后被永安侯的探马瓮中捉鳖?”顾红衣轻蔑笑道。
“若不是卓大人擅改路线,我们何苦在这烂泥滩里浸湿了全身,如今倒是反问起我来。”顾红衣眼中满是嗔怒与讥讽,她双手抱在胸前盯着卓寻。
“信口雌黄,此前我们早已多次推演,若按原计划行事,我们此时说不定已安然抵达景山,哪会像现在这般狼狈!”
但卓寻和顾红衣却仿若闻所未闻,像是要把这几日所积攒的怒火全部发泄在对方身上。
李清和突然拽出腰间螭龙佩,发狠似的砸向地面。卓寻瞳孔骤然,足尖在淤泥里猛蹬,整个人横扑出去接住螭龙佩,后心重重撞在露出水面的石头上。
李清和后退两步,踉跄着踩进泥沼,指缝间渗出血丝,拳头还在微微发颤。
卓寻躺在浅滩里,看着李清和泛红的眼尾,突然低笑出声。血沫从嘴角溢出,他却笑得浑身发抖。
“你们都在骗我!”,李清和猛然转身跑向芦苇荡深处,“什么身世谜云,什么清君侧......不过都是拿我当钓饵的鬼话!我不干了!”
顾红衣掌心在李清和后背重重一拍,银针嗡鸣着弹射而出。少年踉跄着向前扑出半步,喉间溢出压抑的咳嗽。
“放肆!”,卓寻靴底寒光乍现,暗器撞上云怀瑾的剑锋,擦着李清和耳廓没入芦苇。
李清和看着眼前油纸包裹的密函,接过的双手微微颤抖。
见字如晤。
祠堂暗格里的金卷缺了第三卷,想是拿去垫了赌桌。无妨,为父已命人将你这些年撕毁的书页重裱成屏风——倒是那页“君无见其所欲”被血污得甚妙,像极你周岁时打翻的胭脂匣。
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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