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吐血(1 / 2)
第60章他吐血
楼嫣许最是清楚徐从璟有多膈应陆衡之,照往常他早眉宇生怒,可眼下却一动不动瘫在床上,胸脯起伏得甚不明显,仿佛下一刻就要断了气。她这才真真正正意识到,这个她爱了许久又恨了许久的男人,今毒浸全身命悬一线。
恍恍惚惚地,她有种不真实感。两人相爱相杀,皆未曾真想要对方的命,如今他气息微弱躺在面前,令她一阵汗毛竖起,再多的怨再大的恨也如过眼云烟了片刻后,她屏退众人,慢悠悠拧眉闭眼,眼前闪过年少一帧又一帧,想起从前贪玩被毒蛇咬伤,是他守在床边日夜未眠照看,那些记忆袭来,令她神色逐渐哀苦,后猛一睁眼,双目混浊。
末了,她轻轻开口,,“你可还记得,你在苏州梨花树下理下两坛酒?”遥遥回望,恍若回到那日大好晴天,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梨树下埋了两坛酒,郑重承诺,陈酒出土日,将作喜酒时。今二人生生错过,酒还是酒,然无缘作喜酒。
也不管他听得见听不见,她自顾自说着,“你若醒不来,我可要与旁人喝了。“虽不知他因何故中毒,却坚信他不甘心、不认命,不知是真受了刺激还是怎么的,床上身躯猛然抽搐,黑血从嘴里冒出,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
“郎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楼嫣许边伸手去捂边惊叫,“郎中一一快来救他!″
数十位郎中手持医籍鱼贯而入,又是止血又是喂药,才把状况稳住。楼嫣许远远瞧着那苍白的面容,问身旁的云陆,“他为何会中毒?”“属下不敢多言,娘子还是等郎君醒来亲自问他吧。“云陆垂首恭敬,实则他也不知其中缘由,只道郎君赴灵州后遭追杀,途中莫名其妙中了毒,看来那陈迁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在楼娘子未曾逼迫他,此事就这样草草了之,转头听闻她轻唤一声,“徐夫人。”
章氏想必是担心儿子,脸色与徐从璟无差,眼底乌青,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
她朝婢女发话,“快快带楼娘子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楼嫣许这才发现腹前衣裳一片乌红,是方才徐从璟吐的血,并未推拒,“有劳夫人了。”
“是我该谢你才是,从璟如今这模样,恐怕也只有你能救他了。“章氏过去拉她的手,温热的感觉顺着手心直传入心底。她往里间望去,不由喟然叹息,她又不是神仙,如何能救他?
婢女送来干净的衣裳,她换上出门,见章氏等在门口,“宵禁已过,你今日就在府内歇息吧。”
是了,忙得晕头转向,竟不知宵禁已过,坊间不得走动,只好等明日出行了。
“那便叨扰夫人了。“她照常恭敬致谢,不料惹得章氏遽然落下两行泪,一时慌乱,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孩子,多好的孩子……“章氏略略干枯的手抚上她脸颊,眼里流露出歉意与哀痛,“从前他不肯与我言明凶手,未曾想到竞深深误会于你,是从璟对不起你。”
紧接着,楼嫣许还未反应过来,人已"扑通”一声跪地,“他所犯之错我已知悉,我代他向你赔罪!”
如此大礼她如何受得起!楼嫣许双手垫在章氏手臂下扶起这具瘦弱的身子。“夫人不必如此。"她垂首低言,有些不敢面对章氏,“实不相瞒,他左耳失聪是因我,他贬官亦是我所为,我与他爱恨纠葛,已说不清谁对谁错。”换作旁人,自己儿子受这样的苦痛,早想提刀杀了那始作俑者,偏偏章氏正义凛然,反倒抚慰她,“你不必替他辩驳,错了就是错了,你怎么做他都该受着。”
楼嫣许一愣一愣的,终于知道徐从璟那模样究竞像谁了。母子二人皆是说一不二的性子,章氏看似柔弱,实则外柔内刚,分得清是非对错,可一但认准了便是一条道走到黑,对自己狠对旁人也狠。楼嫣许一下子真真正正释然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该报的仇已经报了,与其揪着不放折磨彼此,不如淡忘放过自己。“楼娘子……“章氏抹去眼角的泪,有些惊讶楼嫣许如此坦然,后见她一笑而过,“夫人若不介意,唤我琬琬即可。”
“那你唤我一声伯母如何?"章氏轻声细语,多了几分怜爱,“不管你日后与从璟如何,我都拿你当女儿看待。”
二人之间发生这样的事,她心知肚明难再续前缘,遂未强求,只当老天怜她,又送来一个女儿。
楼嫣许应好,回以一笑。
二人分开,她随婢女至厢房。陌生的环境中,她睡意全无、辗转难眠,至鸡鸣声起伏时心慌得不能自已,起身速换衣,一路小跑至徐从璟院里。深秋的风凌厉地刮过耳廓,腔子进风干得生疼,她气喘吁吁,见到那一盆盆血水往外倒时,险些要晕过去。
“子净!”
她心心跳如鼓,额头渗出细密的汗,不顾一切往里冲,见到那人未被盖上白布,才略松口气,缓缓滑落在墙边。
徐从璟脱离危险,她默默盯着床上那灵气全无的郎君,又不免痛恨自己这样关心他。原本打算往后只当官场点头之交,可当他面临危险深陷险境时,她还是会惴惴不安,会栗栗危惧。
可深爱过的人,如何能视为旁人?要么爱到海枯石烂,要么恨到天荒地老,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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