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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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适无忧,并未品尝过太多艰辛的滋味。如果委身于贫寒人家,到时候缺衣少食,挨饿受冻的情形实在难以应付。又想起和继母间的隔阂日益加深,与弟妹的相处也不友善,更有一份无处容身的悲凉感觉。犹豫了许久,终于含泪曲从,由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来。“好吧,我答应做谭家的九姨太。”

采菱的继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喜滋滋地跑去给媒人回报消息,兴高采烈的就象自己即将做新娘一样。其实也不足为怪,因为谭家早有允诺,倘若好事可谐,除去送采菱的服饰外,还会给她五百块银洋做养老之用。

挑好了良辰吉日,谭府派人前来迎亲。纳妾不比娶妻,既没有鼓乐喧天的热闹,也省去了许多繁文缛节,相反显得有几分冷清。夜幕将临,管家谭守德领着一顶两人抬的蓝呢小轿径直走进沈家狭窄的院落。

出嫁毕竟是女人生命中的头等大事,即使心怀怨怼,也不便等闲视之。采菱沐浴熏香,傅粉施朱,打扮的光鲜照人,在女方傧相李婶的搀扶下款款步出闺房。正要抬腿跨入轿门,却听谭守德发出一声诧异的轻呼。“咦,采菱姑娘,你怎么穿这条裙子?”

由于没有正式成礼,谭守德的称呼尚未更改。采菱隔着眼前的盖头问:“有什么不对吗。”

“前几天我不是送过来一套现成的礼服么。”谭守德说。

“我怎么能穿那么难看的裙子呢。”采菱说。谭家所送的裙子质地虽然精良,颜色却嫌暗旧,满眼墨绿就象刚从污水池中捞出来似的。采菱特意托邻居李婶的丈夫从县里捎来几尺布,做成一条石榴红的百褶裙。

“可是,这样子不大符合规矩,”谭守德说:“老爷看见会不高兴的。”

“什么规矩?”采菱不屑地说:“如今男人的辫子都可以剪掉,女人为什么不能穿红裙子。”

“别人家也许可以,在谭府绝对行不通。”谭守德温和地解释,谭家历代诗礼相传,最重体统,正室穿红,偏房戴绿是一条千古不变的定制。

“我偏要穿红,你又能怎样。”采菱忿忿地说。还没有过门,女儿家的爱美之心便不得满足,大大触动了原本愁闷的情怀。

“采菱姑娘,惹恼了老爷,恐怕大家都不好收场吧。”谭守德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

话里的胁迫意味越发激怒了采菱,伸手一把扯下盖头,用力掷在地上,横眉立目地说:“我倒要看看怎么不好收场,姑娘不伺候了,你们另请高明吧。”转身就要返回屋内,慌得继母和李婶匆忙上前阻止。

谭守德自幼投身谭府,深受礼教熏陶,平常举止和善,从不曾有过仗势欺人的行为,此刻也不禁面白唇青,恶狠狠地说:“哼,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整个平安镇还没有哪个人敢戏弄谭家的。既然收下聘礼,就算是谭府的人了,再想反悔也没有那么容易。”讲话的同时眼风向旁边一扫,两名轿夫立刻会意,揎臂挥拳准备采取强硬措施。

采菱却不是懦弱无断的角色,奋力挣开继母和李婶,敏捷地向后闪过一步,挨近墙壁,头颈微扬,疾声厉色地说:“来呀,如果你们抬回去是一具冰冷的尸首,想必谭老爷的心里也不会太舒坦吧。”

众人皆大惊失色,又不敢贸然上前,呆立着面面相觑。谭守德战战兢兢地说:“千万不要莽撞,有什么话好好商量。”

“反正我已经穿上这条裙子,”采菱语意坚决,“就没有再脱下来的可能。”

“不如这样吧,”谭守德急中生智,以征询的口气说:“咱们采用一个折衷的办法。这条裙子你照穿不误,只须把原先的那条绿裙套在外面,等到行礼以后就可以脱掉。”

“那不成了‘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么。”采菱识破了他的伎俩,冷冷地说:“你干脆让我穿着红裙子睡觉,更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谭守德见枉费心机,不由得束手无策。但领教过采菱的执拗与暴烈,又不能轻易造次。只得不断地赔笑讨好,神情极其窘迫,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增添了不少。

采菱的性格中原有些吃软不吃硬的成分,看见两鬓如霜的谭守德一味地哀告恳求,暗自也感到不忍,于是缓和了语气说:“谭大叔,我并不是有意和你做对,实在是因为这口气咽不下去。”

“我明白,但请姑娘也要体谅做下人的苦处......”谭守德垂首嗫嚅,随着夜色浓重,更加焦灼不堪。谭老爷执家甚严,延误了行礼吉时必将受到苛责。一张老脸颜面无光倒在其次,唯恐彻底丢掉了绝好的差事。万般无奈之下,扑通一声双膝跪倒,两滴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点点闪动。“好姑娘,赶紧起身吧,不要再让我为难了。”

这么一来采菱大动恻隐之心,只好做了让步。其实经过一段时间的耽搁,逞强好胜的意念早已有所褪减。并且随着降格相从,日后逐次体验了为人做妾的种种冷遇,才知道为一条裙子争执未免无聊而可笑。

在谭守德的引领下,蓝呢轿子抄捷径疾行快走,一路上悄然无声,不象是迎娶新人,倒更象在进行一桩见不得天日的勾当。直到穿过谭府角门,迤逦抵达堂屋,采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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