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草千花寒食路(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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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秋的天气,已是有些秋凉。慵懒的太阳迟迟还没有露面,普定郊外阿达卜的力棒们已经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掘开的壕沟外面。

这些力棒很多都只有一身破旧的麻衣,这有些单薄的麻衣有点扛不住已经蕴藏这寒意的秋风。所以这些力棒都不愿意呆站着不动。有些喝了半瓢水,有的啃着手里半张黑乎乎的饼子,紧了紧系在腰间越来越显长的草绳子,稀稀落落地向壕沟边上走。

自从贵州被大明朝收复之后,安顺就设置了贵州最高等级的衙门都指挥使司。作为安顺的重镇,普定理所当然也设置了卫所。自去年洪武十四年深秋开始,朝廷着手以安顺取代普定土府和安顺土州城的地位。撤普定府和普定县,将习安州并入安顺州,并选择了阿达卜来建筑普定卫卫城。经过了大半年的修筑,现在这卫城的内城已经完工小半,外城的护城河也已经掘开了五尺。

今年贵州大旱,很多地方都遭了灾。一个夏天倒是有四成以上的农户没有收到几颗粮食,有的一些土司心善,能够少收一点租子,像水西土司甚至还能够粜出一点粮食来让人度过这饥荒。但是有的土司却是丝毫不让的天天派遣他们的管家和土兵下来收租缴钱,因为土司作为朝廷“以蛮制蛮”的管理者,是没有薪俸的,其一切支出和生活费用,由国家确定的官田收入中解决,是名副其实的“食土者”。种田交租在他们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这肚子比麻袋还空,脸色比泥巴还黄,哪里还有钱粮交租呢?有的把家里的米缸已经扫过三遍了,把个米缸擦得比铜镜还要光亮,要是没有一个地方找点粮食,只怕明天就得给儿女头上插草标。

这个时候就有很多人想到了正在普定修筑的卫城。那里可是需要大量的力棒。

这个卫城修了有大半年了,进度一直不快,因为那些管事老爷愿意给的钱粮实在太少。像牛马一般劳苦了一天,也只能得到两升糙米。这修筑城池是纯体力活,就是他们光吃稀的垫吧肚子,一天下来,自己恐怕就要干掉一半,剩下的这点粮食也就够家人喝上两天稀粥。所以不是万不得已,还真没有几个人愿意来这里给这些老爷做牛做马。

但是现在可是没有办法了,在这遭灾的年月,能糊口的活计可不好找,要是没有这卫城的工程,这周围几府恐怕就要饿死十万人!就这之前很多人都不稀罕的活计,现在也就变得热手了。

还没走到壕沟,有人心中的热乎劲儿已经消了一半。远远地就看见近几百个与自己打扮相仿,身材年龄类似的汉子蹲在那边。将官府平日收河捐的土台围了个水泄不通。同样是找活干,得讲究个先来后到的规矩。迟了一步没抢着好位置的人懊恼得直跺脚,骂骂咧咧地抱怨了几句,垂头丧气地蹲在了人群后。

失望之余,没有任何填补的肚子愈发显得干瘪了。临出家门时灌下去的那半瓢热水被一泡尿就渗到了土里。肠子肚子却咕咕噜噜,响声隔着二十步都能听得见。丢人丢到这份上,照理说大伙不如躲得远远的,等肚子里的动静消停了再过来排队。可那管事老爷没来之前,还真没人舍得走。万一人多太多了,管事老爷不要人了,那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这样想着,肚子里的响声听起来渐渐也不那么窘迫了,反正周围的肚子你响我也响,大伙儿谁也别笑话谁。捱到太阳把屁股晒热,麻衣似乎也暖烘烘的时候,后面终于传来了一阵锣响。

“叮叮当当!”

“让开让开!管事老爷来了!”

随着几声回避的开道声,几百双茫然眼睛立刻放出了神采,不用招呼,大伙一个接一个跃起,马上让开了一条路,让管事老爷通过。

在摩肩接踵之中,后面的往前凑,前面的往后让,靠近土台的人立刻被挤得站不住脚,一边用尽全身解数死撑着,一边扯着嗓子大叫:“别挤,别挤,老少爷们儿,再挤就出人命了。哎呀,我的鞋,老子昨天刚卖的新鞋啊!”

“得了吧,三呆子,你还有钱买鞋穿?讹人吧你就!从你光屁股满街跑那一天起,爷们就没见你穿过鞋!”后边的人接过话头,带着几分酸酸的味道调侃。腿上的力道却本能地缓了下来,以免真的将最早来占位置的三呆子等挤到壕沟里摔出个好歹来。这护城河现在不深,也没有通水,但是要是一下失足,再跟着掉下去几位,恐怕立马就会出人命。

虽然都是来自这方圆百里的地方,彼此之间并不见得是老乡,但是这几个月下来,毕竟已经有了一些香火之情,而且这都是一帮苦哈哈,就是不能帮忙也绝对不能害人。

眼巴巴的互相簇拥着靠近官府收河捐用的土台,等候都指挥使衙门的管事老爷庄相开价钱。早有几个丘八支起了凉伞,桌案,伺候庄老爷在胡凳上落座。梳着一缕山羊胡子的庄相慢吞吞地喝了几口热茶,将嚼没了味道的茶梗吐到地上,然后轻了轻嗓子,大声强调:“这修筑城池,都是重体力活计,身高不过七尺的,就别向跟前儿凑乎了,免得累坏了你们,有伤朝廷爱民恤民的名声……”

“哪能呢,这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咱大明朝的仁政?这方圆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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