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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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赚点小钱,一杆鞭子甩得很是漂亮,他打出来的鞭花如同牡丹肆放,看得人眼花缭乱。而祖父的祸患,就来自于他豪爽义气的天性。

元顺帝至正二十二年,还是吴国公的太祖皇帝和元军发生了一场大战,结果元军取得胜利。他们攻入宁州城内,搜查残余起义军,我的祖父冒死藏起了一位起义军,后来却被嫉妒他很久的邻居检举,元军夜里闯入祖父家里,不由分说就是一通刀砍斧劈,杀死了我祖父的弟弟、弟媳、以及我的堂叔堂婶还有我的祖母上上下下十三口。慌乱之中那位起义军趁夜色拉着祖父和我爹跳下河里,噗通噗通游到下游才活了下来。几天以后,他们三个又偷偷回到宁州城,准备埋葬了遭屠的十三位亲人,却看见他们的头颅被砍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身子直挺挺立在城门两侧,木桩一样。后来,祖父和我爹就随起义军到了大漠,开始新的生活,靠着身上仅剩的银两和力气,在羊石镇垒砌几间破石头房子安定了下来。两年以后,那位起义军不甘老死大漠,一个人背起行囊去找自己的队伍了,从此杳无音信。

起义军走后,祖父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和聪明智慧在大漠附近的村子里走街串户做起了货郎,开始积攒银两。至正二十六年冬,太阳暖暖地照在大漠里,风不吹,沙也不动。那天早上,祖父像往常一样,担起货郎担和爹打了招呼就要走,结果还没走出大门,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那一年,爹整整二十岁,祖父没了,他就成了孤儿,无依无靠。在羊石镇老镇长的操持下,爹埋葬了祖父,在羊石镇正式落户。

祖父去世以后,爹挑起了货郎担子,继承了祖父的事业。这一挑,就是好多年,大漠里荒无人烟、举目无亲,但是爹不敢回中原,亲人们惨白的人头就挂在他眼前,灰尘蒙了他们紧闭的干皱的眼皮和,他甚至看见他们睫毛上的尘土泛出一种沉重的光,他们的嘴唇半张着,舌头和牙齿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年,他才十六岁,刚订了亲,说好年底成亲的,可是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两年以后,元顺帝至正二十二年,太祖朱元璋剿灭各路起义军,在应天府建立了大明王朝,年号洪武。

洪武四年,爹在昏暗的羊油灯下拿出自己这几年做货郎积攒的和祖父留下来的铜板,一个一个数过去,两百个两百个码成一摞,摆满了破旧的杨槐木的小桌面。他点了整整一夜的钱,然后扳着指头计算到天亮,才确定了自己的铜钱能折合二十八两白银,于是萌生了开一家茶馆的想法。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羊石镇的老镇长,老镇长浑浊深陷的眼睛里就放出光亮,他说,没看出来啊,你这小伙子,脑瓜子挺灵活,要开你就开吧。但是有一点,我提早告诉你,大漠里行走过往的人,全都是行走江湖的刀客和长年累月四处做生意的商人,商人倒好说,刀客杀人不眨眼,你可千万要当心。爹笑一笑,他说,既然已经想好了,就不用顾虑这么多了,先开起来再说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知道会怎样呢?说不定还能赚些银子呢。

爹说的没错,两年以后,他靠着从祖父那里学来的经商之道,把茶馆改成了面馆,再过了两年,他有把饭馆扩建成了有七八间房规模的酒馆。洪武十年,爹的房子也由原来的七八间变成了二十几间,东西南北客栈就正是挂上了匾额,成了大漠里唯一的一家客栈。那一年,爹三十二岁,和羊石镇走南闯北的大商人居不易等同风光,老镇长对这个中原来的年轻人再也不敢小觑,很快把他当成了真正的羊石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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