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贪得无厌的羊石镇人深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在我满月那天一顿山吃海喝,让我的瘸子爹大开眼界之余捶胸顿足怒火中烧,他后悔了为我置办满月酒宴,后来他一直以此为借口,逼迫我在他的客栈里做各种伙计们要做的活儿。他说,我告诉你这小兔崽子,为你置办满月酒时,羊石镇这群大牲口张开猛兽一般的血盆大口,吃掉的可是东西南北客栈半年的盈利。
据说为了避免同样令他心痛的悲剧再次发生,爹很明智地撤消了为我过“百天”的计划,只邀请几个有名望有地位的羊石镇人来做个形式,既不花费钱财,又堵住了那些说三道四的羊石镇人的臭嘴。可是具体选谁呢?爹心里也拿不定注意,整天锁着眉头踱进踱出,俨然一副要做出震惊举国决定的样子。三天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爹选出了自己满意的人选。
我百天那天,爹请来的人只有三位,一位是白发苍苍胡须上挂着饭菜渣子和鼻涕的老镇长,另一位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经过风雨的羊石镇商人居不易,还有一位是破青布长衫上套着油腻发光的羊皮袄的酸秀才林鹤梅。
其实爹心里压根就瞧不上酸秀才林鹤梅,这个一年四季踢踏着没了脚后跟的破布鞋跑东跑西的可怜人,两串清浊的鼻涕永远擦不掉似得贴在上唇上,下巴上垂下几根弯弯曲曲稀稀松松的胡须。酸秀才那天从我家前院进大门的时候忘了要抬脚,载了一个大跟头滚进了爹的深宅大院里,跌破了鼻子。爹黑着脸让前堂的小伙计带他去后院洗洗,他说快去洗快去洗,你这个笨蛋。晦气,晦气!说着就抬腿在秀才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秀才摩挲着屁股,杀猪一样夸张而惨烈地嚎叫起来,边跑边跳,满脸的愧疚和惶恐。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请他来?爹之所以请酸秀才,无非是图个吉利罢了,毕竟他好歹有个茂才的功名,识文断字。这样的人在羊石镇可只有一个。
四月份,大漠里的黄沙早已炙烤得白雪变成一缕缕蒸汽飘荡着上了西天,气候温暖宜人,空气也变得温润起来,所以那天,爹把桌子摆在客栈的大院子里接待了三位也许尊贵也许不尊贵的所谓嘉宾。
秀才去后院洗鼻子上的血迹时,爹和老镇长还有商人居不易站在前院里寒暄,秀才从后院出来,才发现他们三人已经围着胡杨木的圆桌子坐下了,上座是老镇长,爹和居不易陪坐在两旁。秀才脸颊涨得青红,尴尬地看着空出来的下座,爹笑着指一指凳子,坐吧坐吧,别客气,都是自己人。秀才只好干笑两声极不情愿气狠狠地坐下去。
酒过三巡,老镇长打个酒嗝,一把抹去胡须上丰富的事物,瘸子啊,把孩子抱出来我们也见见吧,今儿天气好,冻不着。居不易也附和说对啊对啊,抱出来我们都看看。秀才还在生气,低着头狠狠地嚼牛肉喝高粱酒,眼皮都没抬一下。
爹抬起红光满面的头,扯起公鸡嗓子冲阁楼大叫,娃他娘,把娃抱出来让大伙儿都见见。
娘穿着桃红色的锦缎夹袄,莲步轻移,一袭黑色长裙,沿着阁楼的木头楼梯矜持地走下来,彩霞一般映红了羊石镇半边天。秀才看见我娘,赶忙整整自己的破夹袄正襟危坐,佯装目不转睛看着正前方的客栈,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果然名不虚传啊!老镇长眯着眼睛不停地摸被红高粱酒染红了一半的胡子,赞叹道,瘸子啊,你可是交了狗屎运了,捡到这么一个标志的媳妇儿!
爹笑得合不拢嘴,指着在座的三个人向娘一一介绍,这是老镇长,按辈分是祖辈的老人。这是咱羊石镇的大商人,走南闯北啥都见过!这是酸秀才林鹤梅……
爹的话还没说完,酸秀才就连忙站起身来对娘深深做了一个揖。小生有礼。娘微笑朝他点点头回礼,秀才就半张着嘴傻傻地忘了坐下去,居不易厌恶地瞪了酸秀才一眼,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酸秀才回过神来,打个哈哈,呵呵两声坐下,眼睛却还在娘身上游走。
今天小儿百岁,想请各位为小儿赐个好点的名字,倘能如愿,不胜感激。娘虽是素颜朝天,却有天然一段风流,惹得秀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我看就叫端木吧。端正的木头,正直朴实,就像咱羊石镇人一样。老镇长倚老卖老先开口了,一张嘴就来这么一个臭烘烘的名字,多年以后,我听说倭国叫这种名字的特多,想起这段故事,就恨得牙痒痒的。
端木?秀才一听到这个奇怪的名字立刻表示反对。端木端木,这可不好。您老人家就没听过一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现今江河日下,人心不古,叫这个名字容易招小人、招灾难。
爹一听连忙说对对对,名字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不能草率不能草率。娘被秀才的解释唬得花容失色也跟着忙不迭点头。
不如叫永琪。大商人居不易提出自己的见解,这个名字大气而且富贵,叫了这个名字,将来一定大富大贵非同寻常啊。
爹正要拍手叫好,娘暗使眼色让他问秀才,爹于是把询问的眼神转向秀才。秀才立刻变得趾高气昂,不可一世,颇有扬眉吐气之后的得意,他的眼神漠然扫过爹眼巴巴地表情,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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