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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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沾满了婉娘的鲜血,转手把一个包子递到了坐在旁边的花妮儿手里。包子嚼在嘴里,像是给畜生吃的麸皮做的馒头一样,怎么嚼都是散的,涩涩的,咽不下去。麻小刀让人端来热水给我,我突然想起婉娘教过我一个词叫“味同嚼蜡”,我问她,这个词什么意思,她说,等你哪天悲痛欲绝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如水兄弟,我去地窖把婉娘的尸体抱出来吧,你就别去了。麻小刀拍拍我的肩膀,我喃然点点头,你去吧。把她那块撕下来的头皮也要找到,一起拿出来。麻小刀点点头走了,隔了一会儿,他把婉娘抱到了我面前。花妮儿哭叫一声扑了上去,她趴在婉娘冰冷的尸体上哭得昏厥过去了,兵士们把她抬到一边去了。

这个是在婉娘的手里找到的,也许用得上。麻小刀说着递给我一段布条,灰色的。可能是那个人拉扯婉娘头发的时候,婉娘从他衣服上撕下来的。如果找到穿那件衣服的人,我们就能找到凶手为你爹和婉娘报仇了。麻小刀说。我接过布条,看了看揣进了怀里。还有一件东西,麻小刀说,我拿来给你。

麻小刀走到地窖边上,蹲下去抱了一个箱子,吃力地走了过来。他把箱子放在我面前,打开来,里面全是二十两一锭的纹银。我数了一下,大概有五十锭,总共是一千两。可能是你爹留给你的。麻小刀说着欲言又止,还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苦笑一声,还有什么更令人难过的吗?一起告诉我吧。

这个。麻小刀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手帕是粉红色的,不过看起来已经年久日长了,颜色有些发白,布料也不似新的柔软丝滑。我们取了箱子,发现地窖尽头有一个凹坑,就刨开了。坑里是一个女人的尸骨,**已经腐化,只有一堆白骨,白骨下面压着这块手帕。我把手帕捏在手里,反复看了很久,不知道是谁的。爹的地窖里怎么会有白骨?麻小刀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对我说,哦,我差点忘了,从白骨的伤口来看,和婉娘一样,斧头砍在了脖颈上,差点砍断脖子。

李公子,在废墟里找到五具尸体,都是男的。一个兵向我汇报,有两个是被房梁砸在身上压死的,嘴里吸满了灰烬,其中一个手里握着一把斧子。还有三个是被砍死的,从伤口判断,应当是斧子造成的。我踉跄着站起来,慌忙向整整齐齐摆成一排的五具尸体冲过去。轰,天旋地转。我眼前一发黑,倒在了一堆尸体上,兵士们慌忙拉起我,把我抬过去,和花妮儿放在一起。

我爹。我缓缓地说。我听见这两个字从我喉咙里滑出来,虚弱无力,掉在地上掀不起一丝灰尘。去找王三猫,找他过来。我有事要问他。我歪着头对麻小刀说。麻小刀哎了一声就走了,不一会儿,王三猫就猫着腰跟在麻小刀屁股后面来了。

你看看这个。我把麻小刀从地窖里挖出来的手帕递给他。仔细想想,见过没有?

王三猫接过手帕,眼睛一发亮。不用想,这是你娘的。

我娘的?我吃了一惊,虚弱地问他,你确定是我娘的?

质地这么好的手帕,我这辈子就见过一回。十六年前,你满月的时候,你娘抱着你,她拿的就是这块手帕啊。那时候,皇帝爷爷还是洪武圣上啊。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朝野乡间群呼万岁的洪武皇帝也早就死啦,一眨眼就是建文朝了……

扶我起来,我打断王三猫的感慨。麻小刀扶起了我,我说,你去把我爹的斧子拿过来,我要看看那把斧子。麻三刀把斧子拿了过来,我看见斧刃上还有发黑的血迹,在阳光下闪着青白的寒光。这把斧子是爹的砍柴斧子,我依稀还记得,那年我问他娘去哪里了,他把一段圆木劈成了六瓣,像是盛开的格桑花一样。可是,它怎么就成了杀人的凶器呢?

你爹的袖口上有撕裂的痕迹。麻小刀低声说,他不愿意看我的眼睛。我心里轰了一下,顿时感觉身上没了一点气力,整个人也倒在地上,像一滩泥一样烂在了地上。我哆嗦着拿了好几遍才把那个布条从胸口掏出来。你去看看,是不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暮年的老人在寒冬的早晨发出的一样,虚无缥缈。麻小刀走了,隔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对我点了点头。

我想哭,却没有眼泪,我想喊,却没有声音,我想动一下,却没有力气。我想,就这样死掉吧。

四周的风一起向我埋过来,穿透了我苍白的年华,我像是沉进了一汪泥淖里,再怎么用力,呼吸还是越来越微弱,我看见爹提着斧头,狰狞的笑容扭曲了他丑陋的老脸,他嘿嘿地笑着,抡起斧头一下一下地砍向娘和婉娘,她们的头滚到了爹的脚底下,眼睛还望着我。她们凄厉的惨叫声撕裂了我的耳膜,刺在我每一根神经上,在身体里进进出出进进出出却怎么也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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