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2 / 2)
马肉里有人肉的味道。吃饱喝足,我们从附近的井里搭上来甘洌的清水,灌进皮囊里。我看着西天的落日,晚霞分外耀眼。
去老爷山。我望着大漠和天空相连的远方说。什么?麻刀表示不解,去老爷山?我说对,多吉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先进山,修养一段时间,招兵买马,一切准备妥当后再伺机反扑。麻刀想了想,点点头,他说,也对,那就这样吧。
兵士们骑着马护卫在马车前后,大家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我把头探出车厢,看见车轮从细细的黄沙上碾过,留下两道弯弯曲曲浅浅的车辙,望着一片金黄色连绵起伏的大漠,呼吸着干燥而熟悉的声音,突然苦笑一声,我曾经固执想要逃离的地方,最后居然成了我最落魄时的庇佑所。塔丝娜一直安静地躺在我怀里,一句话也不说,像是一只猫,睁着眼睛。我说,你看,我们又回来了,等车子过了羊石镇,天就黑了。她没有回应我,隔了很久,她问我,想去看看爹娘吗?我苦笑一声,摇摇头,还是不去了吧,一身血污。
停车过羊石镇的时候,我掀开车窗看了看,羊石镇一如既往的荒凉,没有了爹的东西南北客栈更加死气沉沉了。秋天的暖阳懒懒的洒在羊石镇,街道上看不见一个人,我突然想,也许转过下个路口的时候,可以看见王三猫熟悉而丑陋的老脸,可是车子走出羊石镇的时候我也没看见他。于是,我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惆怅,莫名的失落。我想,不见熟人也挺好。
过了羊石镇再走二三里,就是正真的大漠。太阳落山以后,温度骤降,天刚摸黑,就能感觉到凉气。兵士们一声不吭,骑着马跟在马车前后,只听见马蹄踩在沙面上沙沙沙的声音和铠甲摩擦的声音。经过灌木丛的时候,偶尔可以听见睡着的鸟儿梦呓的声音,夜显得格外宁静。
大概走了两个多时辰,估摸是到了大漠中心地带,前面的兵士们突然停了下来。迷迷糊糊刚睡着的塔丝娜立刻醒来了,她睁大双眼惊恐地抓住我的胳膊,虚弱地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然后推开车窗,问他们怎么了。麻刀说,前面有火,希望不会是土匪,否则我们就吃大亏了。我知道,昨夜大战一场,很多天没休息的兵士们体力已到达极限,这时候不要说是土匪,就是几个手无寸铁的年轻人也能制伏我们十几个人的看似庞大的队伍。
下马,麻刀已经下了命令。兵士们下了马,手里攥着已经卷刃的大刀。麻刀说,谁和我先去探查一下,其他人留在这里保护驸马爷和公主。朱扎自告奋勇站了出来,他说,我去。我拍拍他们的臂膀,小心点。他们点点头,猫着腰走了。沙漠里突然变得安静了,夜的凉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我说,要死要活,听天由命吧,大家都不要站着了,坐下休息一会吧。兵士们围成一圈坐下来,我扶着塔丝娜凑过去,挤了挤他们已经围坐好的圈,我说,我们也凑凑热闹,大家坐在一起才温暖嘛。兵士们咧开嘴笑了,面对这面,我看见他们的牙齿和眼白在黑暗里闪烁着光芒。
我说,这次能安全逃出漠北草原,多亏各位好汉竭力保护,今夜若能安全度过,明天到了老爷山,收拾好一切,咱们睡他个三天三夜,睡醒了,我和各位好汉歃血为盟,结拜兄弟。我李如水若日后能取回大漠,一定封各位兄弟做部落首领,维护草原上的安定。围坐的兵士们突然都不安起来,一个个在战场上以一抵十浴血奋战的大男人突然都局促起来,有人沉默不作声,低头扣着沙子;有人红着脸抿着嘴,一言不发;有人连忙站起来说,保护驸马爷和公主是我们义不容辞的,现在打了败仗,驸马爷和公主才会流落到这种地步,只要驸马爷不怪罪就已经很好了,我们怎敢奢望再和驸马爷结拜兄弟。我也跟着站起来,其他人纷纷都站了起来。我说,我们落魄如此,众位尚不嫌弃舍命相随,一路上又舔刀饮血,各位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能和各位草原上千里、万里挑一的勇士结拜,是我的荣幸,怎敢说是你们高攀啊。兵士们都红了眼睛,异口同声地说,我们誓死追随驸马爷和公主。
我向勇士们拱拱手,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然后望着麻刀他们远去的方向,我说,他们应该到了吧,不知道结果怎样。
夜风吹过来,带着大漠深秋里独有的寒冷之气,我们都静静坐着,等待着麻刀和朱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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