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中流砥柱（1 / 3）

袁隗抚须而笑道：“瞧瞧，你二人顷刻间各有所悟，若是同商共量，精诚合作，何愁大事不成就？”

袁绍袁术相视一眼，嘿然不语。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到处都是？汝南袁家，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还愁找不到人做幕僚宾客？偏要与那碍眼的人合作？气都气死了！

袁隗暗叹一声，也不管了，随后又开始讲。

袁绍默然，俄而点头道：“张济大人心有全局，与许彧大人配合无间啊。”

袁术皱眉道：“然则此议‘暂立’大将军之人，立场着实可疑。若是在我等士人一方，此可谓在配合许彧大人，堵死漏洞；若在后兄何进一方，则是缓兵之策，偷梁换柱之计也，国家岂可妄言兴立废弃？若从其言，彼时何进无错，我等又怎能强撤之？此人倒是会想！若在宦官一方，则是继续捧杀也！”

袁隗微笑，转头道：“本初以为如何？”

袁绍同样皱眉，若有所得，忽忧忽喜，却是踌躇再三，道：“未有定计。”

袁隗暗自皱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想的太多，真是有点好谋无断的样子。

遂点头道：“汝等毕竟年轻，不识人心险恶。”思索片刻，缓缓道：“这世上，为官者，大致有三种人，其一秉正而行，只问道之所在，无论其他；其二专为本心，只求利益所在，无所不用其极；其三，便是占了多半，处于中间者——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持正而行，不能持久；贪图小利，暗悔于心。

此中专为己利者，又分高下。

其下者，以己为货，价高者得，正也可买，奸也可买，寡廉鲜耻，不得善终。

其中者，逢源于左右，邀媚卖宠以求全，或可得利于一时，然久之必为双方所弃也。

其上者，自身绝无立场，于各方似远而实近，似近而实远，其言其行，模棱两可，于当事者，却以为心在己也——不自求其利而使各方与之暗通款曲。此等，非胆大皮厚腹黑手段高妙之人，不可为也。吾数十年所见者，十指可数。”

袁绍袁术闻言，半晌瞠目结舌不能言语，良久方道：“叔父高论！未想世上还有此等人也！当真无奇不有！”

而后袁隗正色言道：“故汝二人须知，我袁家自祖上起，莫不专于一。

吾曾祖袁安，贫困而不改其志，临强臣而不畏，公忠体国无顾己身，遂功成名就，开我袁家世家之先；叔祖袁京，看透世情，终洁身自好不愿为官以隐遁，再无出仕，为后世所敬仰。

尔等须以此为念，为汉家除残去秽，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万不可首鼠两端，半途而废，终身败名裂为天下笑，堕我袁家历代祖先之威名！”

袁绍袁术肃容而拜曰：“谨奉命！”

而后叔侄三人相视叹息，然后拊掌大笑。

随后袁隗再言，二人听之，袁绍若有所悟：“或言以王大剑师刺檀石槐，而叔父急止之，莫非其中另有乾坤？”

袁术苦思，道：“此必为十常侍或何进之谋也！二者必有其一！”

袁隗微笑道：“还有吗？”

袁绍犹豫着补充道：“此等爪牙，恐列身朝堂不久矣。”

袁隗颌首道：“不错”，然后忽然转了话题，问道：“汝二人如何看王大剑师？”

袁绍思虑片刻，说道：“王越出身寒微，起于贫贱，学自游侠，终以天资而成宗师，豪胆血勇，孤身一人而于万众中刺羌贼，义士也！以此而得天子垂青，请益剑术武艺，倚为肱骨或言太过，视为心腹尚属平常。”

袁术撇嘴道：“谅一武夫，出身不正，不习经典，专以舞枪弄棒为能，行匹夫之举而幸进，乃上洛辗转于诸家，邀天子之幸而求荣。微贱之人，列身世家高门之中，窃据其位，真是荒唐！”

话中意有所指，袁绍双拳紧握。

袁隗以目视之，袁术惊颤，转过头去。

袁隗叹道：“汝等所想，大概与朝中大多臣僚相同，以为天子视剑师为心腹，旦夕请益，不忍须臾离之；而提此议者，盖宦官或何进之爪牙，甚或二者合力之试探，此必触怒天子，而列身朝堂不久矣。然否？”

袁绍袁术二人齐齐点头。

袁隗摇头而笑曰：“汝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朝之中，唯区区十数人深知，非天子不忍王大剑师相离，实天子皇位、生死，皆系于大剑师一身耳！”

袁绍袁术失声而惊起，险些栽倒，大叫道：“宁有此事？！”

袁隗有趣得看着二人的震惊模样，同时感受到身边三个婢女那体如筛糠的恐惧——尽管不言不语不思不想是身为下人的保命本能，但是主人的话不可自主地传入耳中，让她们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

袁隗摇手道：“不妨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婢女们才渐渐安静下来。

袁绍袁术二人重新坐下，犹自口中发干，袁绍还好，原本就在品茶，袁术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茶壶一通牛饮，终于压下心中的震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