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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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晓林的招工考试成绩没法再糟糕,如同发配一般,他被分到了远在市郊的新城钢铁厂家属工厂。妈妈万般担忧,自己捧在手上怕跌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独生儿子,凭那付斯斯文文的样子和瘦弱的体质,怎么能整天跟钢铁打交道呢?

家属厂是第一次面向社会招收人员,劳动局硬给了五十个招工名额:只要你家属厂招工,解决部分社会青年的就业问题,省冶金厅就把你家属厂转正为“大集体”。家属厂有几十名四老五十的家属,早已超龄该退休的家属,单等一转正,她们好有个后路。但是,通知单发到五十名待业者手里后却没有人去正式报到。有的是没分配到志愿单位,对分配不服气;有的聪明些,先到厂里溜达一圈,再不回头。

傅厂长急得坐不住了,十五里路,大清早硬是下步走了去晓林家。她给人的最初印象是慈眉善目,一脸笑模样,头发已夹杂了些银丝,张口一说话让人心里透着亲切。那是正式报到的第二天,就晓林一个人在家。她敲开门,问过晓林的姓名,又向他做自我介绍。晓林请她进屋坐,对她说自己下午就去报到。她点着头,显得很高兴,直打量晓林:“听说你还会画画哩!是吧?”

“您听谁说的?”他有些纳闷。

“你爸爸说的。我先找到你爸爸才找到你家来。嗯,有这一手好,算我找着了!”

“工厂里能用得上美术吗?”

“用得着、用得着!你还不清楚呢,咱厂叫‘钢制家具厂’了。”傅厂长说着,眼光不住地满屋寻摸起来:“瞧啊,就是这种椅子!”她看到自己坐的铁椅子,象触了电样蹦将起来,“咱厂下一步就准备生产这种椅子。”她提了提嗓门,很认真地说:“你听我口音象胶东人吧?其实我是江苏人。我老头儿转业到了地方我就跟着来了,在部队我就一直搞随军家属工作哩。”她注意到晓林对她的自我介绍反应不大,突然转了话题:“嗨!咱厂有大车床,见过吗?”

晓林摇头,表示不曾见。”

“咱厂还有冲床、刨床、铣床,还有压力机。”她越说越激动,表情也更丰富了,“咱厂那几十口人,你都得叫大姨!你去了那里,她们会把你当孩子看呢。咱厂,十几年历史以来第一次向社会招工,你们进了厂,以后再招工,你们就是当之无愧的师傅喽!咱厂有大厂撑腰,好多大姨家的老头儿都在大厂的科室里,咱小厂的人到他们那里寻个钉找个铆,顺手抄起就走,从各方面都是支持的!”她神采飞扬,充满着自豪,语音且有节奏,绕耳回旋,让人着实有点向往她描绘的那个美好的地方。

晓林问起她新钢的子弟有没有进小厂的,她说一个没有,因为他们都向往“全民”,而我们是“集体”。晓林弄不清这全民与集体的区别。她一阵想起来还要走访好多家,便急乎乎地往外走,出去门嘱咐了再嘱咐:下午千万可不能不去报到。

小厂没有自己的厂门,所谓厂,只不过是独立核算罢了,外来人常认为是新钢的一个修配车间。包括新钢的职工,从来没有谁把它做为一个独立工厂的形象装在脑子里,但是一提到新钢“小五金”生产的煤油炉,倒还有不少人记得。十三年前,由三个家属凑齐三十元钱,办了个五金加工组,打制些烟筒、铁簸箕、火柱、火勾子之类,后来人多了,造起了风行一时的煤油炉。

远在市郊的新钢,它的背面、东方蓝天下远远可见起伏的山峦。从新钢的南门进去,直向北走过一条铁道,顺着铁道向西,经过一座大车间低矮的排窗,就到了小厂东车间。从西门走,走不到六十米转弯,一直向北就到了小厂西车间。东西车间虽相距不远,但要来回串门是要看情况的:如果那些近两米长的钢坯码放的整齐,人便能从堆与堆的间隙中过去;要是不齐,钢坯象牙样交错开了,只好瞒着顶爬过去。东车间相当高大,是新钢废弃不用的。车间靠墙跟堆的都是鸭蛋粗的钢管,一台切割钢管用的简易旧车床正对着门口;东边两台电焊机,管子头等零零碎碎的东西遍地皆是。车间顶的钢梁上覆盖着石棉瓦,强烈的阳光透过几个碗大的破洞直射下来,象探照灯的光柱,尘土在光柱里游动。斜穿过车间便是办公室,办公室共分四个门:厂长室、小会议室、财务室、保管室。厂长室里有两张桌子,郑厂长、傅厂长各据一方。小会议室的窗口下有三张桌子,东北角一个文件柜,而靠门边的南墙下却置了一张钢丝床。郑厂长是大厂派来小厂协助工作的,家居二十里外的农村,他除每周末回家一次,晚上便睡在小会议室的钢丝床上。

下午,晓林第一次踏上新钢的土地,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它根本就不象在电影里见到的钢铁厂那么有魅力。上午只有四个人正式报到,傅厂长正担心晓林不能来。东车间一目了然,她便带他到西边看看。

走近西边的小路,眼前是一片荒凉的景象,从这里,可以看到新钢的西北墙角,靠墙角有一溜约三十米灰蒙蒙的比火车箱大不了多少的房屋。这一溜建于一九五八年的“火车箱”原有六十多米,靠近小路口的的大半已作为危房拆除,留下了参差不齐的断壁残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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