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有戏(5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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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朱墙,重妩靠着极灵敏的嗅觉一路追到了御花园,却见石径尽头空无一人,唯有夜风卷着片片枯叶,梅花满地零落。她兜转了几圈,既没寻到太子踪影,也不见贵妃仪驾,懊恼地踢飞一颗石子:“人不大,跑得倒快。”

她漫不经心地绕过一座假山,忽听山后有一道极轻微的细语飘来,若非她耳力极好,恐怕根本听不见。

“……娘娘别再为难自己了!”

重妩倏地顿足,屏息隐在垂花门后,见那荼蘼花架下立着一人一-不对,其实是两人,只不过一个立着,一个跪着。那女子身上骄矜明艳的杏子红宫装沾了夜露,素日骄横的眉眼浸在月光里,竞显出几分疲惫的温婉,正是今日宫宴上那位娇滴滴的云妃。她正双目微阖,手中拿着一支焚香口中念念有词。

云妃身侧跪着个绿衣宫女,捧着件狐裘哽咽道:“陛下如今眼里只有那位,今日明明也是小殿下的忌日,陛下却不闻不问,只顾着那位的生辰。娘娘,奴婢真不懂您这般忍耐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云妃神色平静,随手将香灰洒进荷花池,惊散一尾锦鲤,“为了本宫的哥哥能在边境平安归来而不被人算计,为了本宫的爹娘能在家中安度余生而不被人欺侮。春雨,本宫为的事,可太多了。”重妩有些惊讶。

眼前女子声音温软似春水,与梅林中的飞扬跋扈、宴席上的高傲骄矜简直判若两人。

“娘娘,这些年可苦了您了。“那唤作春雨的小宫女啜泣道,“要奴婢说,陛下也真是偏心。您明知那位送来的安胎药有问题,却被迫硬生生喝了下去,连小皇子都没能保.……"<1

“噤声!”

云妃厉色呵斥,惊飞林间宿鸟。待扑簌簌的振翅声远去,她才抚着平坦小腹惨淡一笑:“那碗药,不过是陛下借荀榕的手送来的罢了。她又何错之有?“嘘!"春雨急急环顾四周,“娘娘慎言!”“怕什么?“云妃淡声道,“这个时辰,陛下安插的眼线都在宴上吃酒呢。”她转过身来,轻声道:“陛下何曾在意过本宫,又何曾在意过荀榕?毕竟在他眼里,我们这些赝品合该是没心肝的泥偶。”春雨急声道:“娘娘,仔细隔墙有耳!”

重妩扯了扯嘴角:你说得对,但已经迟了。“当年本宫甫入宫时,陛下也曾日日抱着本宫,说他爱极了本宫的眉眼,”云妃语气平和,“本宫那时也以为得了天子真心,岂料陛下要的只是个肖似先皇后的人偶罢了。"<1

春雨已红了眼眶:“娘娘这些年装得辛苦,今日好不容易能说句真心话。陛下未免对您太薄情。”

“薄情?“云妃嗤笑,“天子心中有苍生、有天下,唯独没有′情′之一字。”夜风掀起池中枯荷,云妃的笑声浸着寒意:“本宫从前也以为自己深得圣眷,岂料后来荀榕进宫,陛下又嫌本宫眉眼俗艳,不及荀榕一身清寂气韵像他亡麦………呵,多可笑?"<1

“他广纳嫔妃,不过是在集齐零碎的那人一一眉目像的,声音像的,气韵像的,拼凑个自欺欺人的幻影罢了。"<1

重妩呼吸一滞,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天仙一般的画中人,耳边如有惊雷炸响。

“最可怜的便是荀榕,“云妃叹息道,“当初她为京中贵女,初入宫时何等傲气?陛下待她如珠似宝,恨不得把心剖给她,却在她怀胎三月时说了醉…”她声音渐低,重妩恨不得将耳朵贴在假山上,生怕漏了一字一句关键信息。唤了先皇后的闺名′阿荃′。她这才惊觉自己不过是个替身。“云妃笑意渐冷,低低道,“那夜荀榕惊怒交加跑出寝殿,却失足溺在了太液池中,腹中皇嗣也没了。”

“孩子没了,太医说荀榕滑胎伤了根本。陛下愧疚更甚,竞抱来先皇后的孩子给她养。"云妃冷笑,“可是,本宫却觉得那日皇上未必醉了。"<1春雨惊慌四顾:“娘娘慎言!若是被陛下知晓可就完了!”“陛下如今自顾不暇,哪有余力管本宫?“云妃凉凉道,“陛下这些年早已病入膏肓,今日强撑病体赴宴,不过是想借仙门之手续命罢了。”重妩挑了挑眉。

她这师兄妹五人之中,唯有芙鳐是天资绝顶的药修,或许能救这狗皇帝一命。不过,她可不觉得这位师姐会大发善心。“咱们这位皇上呐,最是多疑。当年她滑胎后,陛下怕荀家兵权动摇,硬是给她灌下"意外失子'的说法。“她笑着笑着,落下泪来,“君恩如山?不过是移情替身的把戏。”

春雨颤声道:“可奴婢听闻,荀贵妃对太子殿下冷淡,是因为迁怒殿…”“她自然要迁怒!她以为陛下爱她,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寄托歉疚的傀儡,连孩子都是朝堂博弈的牺牲品………可她不敢恨帝王,便只能恨太子。"<1重妩静静望着如痴如狂的华服女子,蓦然想起那夜太子蜷在梅园中的模样。原来他求而不得的,从来不是贵妃的垂怜,而是生母早逝后,对“母亲”字放不下的执念。

云妃轻轻弯起唇角,月光照亮她眼尾细纹,那张明艳的脸庞无端显出几分憔悴来:“在这吃人的宫里,真心是要命的玩意。陛下对先皇后执念成狂,本宫错付真心,荀榕强撑傲骨……到头来,只剩我们这些赝品唱着荒唐戏。"1“这宫里谁不可怜?连陛下自己都是可怜人。算计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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